老龍被禁錮在半空當中,暴吼一聲,頭頂烏雲盤旋,降下暴雨轟碎那圈禁他腰身的鎖鏈。


    但大雨傾盆而落,降在那土石的鎖鏈之上,卻隻得將其滲透成流動的泥石。


    化作泥漿的鎖鏈,非但沒被針似的暴雨穿破,反倒變得更有韌性,將老龍箍地更緊。


    江河心念一動,那泥漿似地鎖鏈轟然落下,將老龍徹底拍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老龍力大無窮,但被壓在地上無處發力,已失了七成力道,而這周遭土氣如今盡數被江河控製,江河便能以靈氣強行壓製他剩下三分氣力,便徹底壓製住了對方。


    他不甘認輸,縱使肉身動彈不得,亦有翻雲覆雨之能。


    烏雲之下瀑聲湍急,一道仿若銀河水柱自中心轟落,卻遠不如他肉身強悍,隻聽一聲夾雜著尖細雜音的悠長鍾聲響起,竟是硬生將烏雲降下的瀑水抵擋完全。


    瀑花四濺到敖公猩紅的雙眼,他仇視眼前這狡猾的人類,扯著脖子,張開血盆大口,想要連同籠罩對方的金鍾虛影一並吞入腹中。


    “吼——”


    可土地上又轟地伸出三條泥流,將它的前顎牢牢箍緊,它便徹底沒了反抗之力,隻得嗡聲哼鳴。


    李寶玉眨了眨駭然雙眼,外頭雖大雨磅礴,但他與王玄德兩人縮在江河身邊,一同享受金鍾庇護,倒也十分安全。


    如今才發覺‘孫前輩’似乎真的將古書上記載的荒獸拿捏完全,不由茫然道:


    “這、這就結束了?”


    王玄德與他麵麵相覷,更是沒能分清局勢。


    在兩人看來,‘孫前輩’與老龍的鬥法,大抵是前輩開局不利,前輩陷入苦戰,前輩敗局已定,前輩翻盤了……


    還不待兩人繼續琢磨,便聽江河忽然囑咐一聲:


    “堵住耳朵。”


    兩人連忙照辦,可緊接著,便聽到一聲沉悶的鍾聲響起,旋即便感覺到大腦一陣暈眩,像是被那鍾聲震蕩住了。


    兩人連忙向老龍那裏看去,敖公果真也因這震蕩吃痛一聲,可瞳孔依然有神,怕是沒起到什麽太好的效果。


    “好像沒用?”


    李寶玉疑惑一聲,但耳邊震蕩又起,嚇得他不敢再多嘴半句。


    而一聲震蕩消解之後,另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轉瞬又起,聽了半晌後,李寶玉才終於明白,‘孫前輩’是試圖以這接連不斷的震蕩迫使老龍失神。


    一聲不行,就百聲、千聲,直至對老龍起到效果便是。


    似乎是個辦法,隻是如此做法,怕是要浪費不少靈氣吧……


    李寶玉抬眼看向江河,見其渾身氣勢果真不如初遇時強盛,有所擔憂。


    ‘也不知道敲幾次鍾才能如前輩所願。’


    結果平原之上的鍾聲,一連七日都未曾停歇。


    老龍的肉身相當強悍,可耳膜本就是極為脆弱的位置,承受江河七天毫不間斷的震蕩,再加上其本就神誌不清,多重影響之下,終於是悲呼一聲,暈了過去。


    懸聚在頭頂七日的烏雲終於有了散去的跡象,待陽光從雲中透過,照在濕漉的大地上,升騰泛白的水汽,江河才抹了把汗,沒再用長劍敲擊頭頂金鍾。


    待鍾聲歇止不久,兩個練氣士還在琢磨前輩接下來該如何處置這昏厥老龍時,遠處的土坑裏,跌跌撞撞跑出個身影來。


    卻見李平安給自己打了一身的繃帶,許是大動幹戈過,那繃帶上除了厚厚的泥土之外,還有濃重血跡,整個人萎靡不振,怕是一連幾日都沒能休息好。


    “師、師父……”


    他跌跌撞撞地跑來,臨近時腳下一軟,差點撲在江河的身上。


    江河還要維係金鍾虛影,以免老龍隻是假意昏厥,等他撤下金鍾以後再度降下水汽傷人,便側身避過,任由他栽在地上以後,才向著兩個練氣士指了指虛弱到爬的力氣都不再有的李平安:


    “喂他點吃的。”


    江河敲鍾的這七日裏,兩個練氣士得益於離得近,能吃些江河乾坤袋裏的食物。


    李平安孤身在外,可沒這兩人的待遇,若非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怕是要先行餓昏過去。


    吃了些幹糧,李平安終於是有了說話的氣力,抱著江河的大腿就要哭訴:


    “師父,我這些天過的好苦啊!被那些水汽澆到不算,喝的是土裏滲的泥水,吃的是零碎的草葉,每天晚上還要聽您敲鍾,睡都睡不好,我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我知你付出太多,虧待不得你,但你先撒開。”


    李平安訴苦也隻是為了要些好處,算是爭功,如今聽到江河的承諾,也不多做糾纏。


    “李——侄兒。”


    李寶玉疑惑道,


    “你怎受了如此嚴重的傷,這幾日你都待在附近?”


    李平安點了點頭,話裏還有些得意:


    “幸虧我了解師父,想到師父將那八方匯土旗交給我,肯定別有深意。”


    “八方匯土旗?”


    兩個練氣士眨了眨眼睛,轉而想到那禁錮老龍的鎖鏈,終於明悟了過來,


    “原來如此!孫前輩讓侄兒你拿著八方匯土旗,在此地布陣,又在與這真龍鬥法之際,刻意將其引來,趁其不備,以土石禁錮於它,才徹底擒下!”


    李平安連連點頭。


    “那你又是怎麽在那大雨中活下來的?那細雨如針,怕是隻要淋上,十條命也不夠活的。”


    “還好師父感應到了我的位置,將我埋在了土裏,讓我得以在塑造出的坑洞中養傷,不然我也活不下來的。”


    李平安心有餘悸,


    “不過,師父是怎麽感應到我的位置的?插上最後一麵匯土旗後,我便想要離開這是非之地,隻不過並未及時逃出去……”


    “看到了。”


    江河簡略答道。


    有混沌之眼在,分辨李平安的靈氣算不得太麻煩的事情。


    此前他在空中與老龍周旋,一方麵是為了借言語之利,激怒老龍,省的他打到最後又借雲霧逃遁而去。


    憑自己的本事,可沒辦法在雲霧中強留下他。


    另一方麵,便是尋找李平安的蹤跡,免得這小子明明是為自己辦事,卻不小心慘死在敖公手裏。


    想罷,他瞥了李平安一眼,由衷道:


    “這次辛苦你了,等烹好了這龍肉以後,第一個分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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