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為人見江河欲要問路,連連點頭:


    “晚輩早年下山,周轉大江南北,最終是在此處建立了一方城鎮,偏安一隅。對周遭地貌大致了解,前輩有何想知道的,但問無妨。”


    江河直接問道:“此地可是西荒?”


    哪料這方才還說遊曆大江南北的城主霎時一愣:


    “西荒……西荒是何處?”


    “你是修行之人,竟不知道西荒的存在?”


    “恕晚輩孤陋寡聞,但前輩莫不是想要問……‘西原’?”


    “西原?”


    “正是,興許是叫法不同?生靈洲偌大,曆代先輩周遊一番,最終劃歸出東西南北中五域,東為東海,北為北野,南為南川,中為中州,而西——自然便是‘西原’。


    晚輩半生奔波,也曾抵達過西原地界,妄圖尋一方淨土,帶族人安居。


    可那西原雖是一望無垠,風景獨好,卻早已被那些妖類占據,建立城邦,根本無我人族棲息之地,周轉一番後,總算是在這東海尋到了一隅之地。


    奈何千百年來妖獸繁衍日益增多,直至它們占據了生靈洲各個角落,如今甚至還逼迫到這最後的淨土,妄圖世代奴役我們,這才……”


    “等等。”


    江河越聽越覺得奇怪,還未等李為人侃侃敘述,便先行打斷道,


    “你說這裏是東海?”


    “回前輩,正是。這山脈大抵是無人命名的,故而我暫且稱此地為連綿山脈,隻因有條條山脈縱橫,四通八達,卻又極為隱蔽。


    也正是靠著這連綿山脈,平安城才能在當今局勢下苟延殘喘到最後一刻……”


    江河隻覺得有些淩亂。


    想著方才趕走的那幫浩浩蕩蕩的妖兵,他這個名副其實的‘東海人’都不知道,東海原來這麽混亂!?


    而且東海的靈氣,何時變得如此濃鬱了?


    他可不記得東海有這般鍾靈毓秀。


    江河皺眉之際,忽而意識到,自己怕不是自萬仙山逃出來時,出了什麽差錯!


    他連忙問道:


    “那你可知今夕是何年?”


    “何年?自是平安——”


    李為人剛想說平安城的紀年,轉而便覺得江河應當問的不是這個,便道,


    “按照我們人族的紀年法,今朝應是第二紀834年。”


    “第二紀!?”


    江河雙目圓睜。


    他下意識地向孟羌娥看去,卻見孟羌娥的麵貌雖被遮得嚴嚴實實,但也同樣向著他的方向看來。


    他連忙湊過去,低聲道:


    “我記得……我們離開萬仙山時,理應是第三紀6695年才對?”


    他清楚記得自己在6688年來到的生靈洲,與位於5688年的江宗主產生了千年時光的交匯。


    後在鯉國曆經五年時光,為抵達萬仙山耗去兩年時光,按常理來說,確是6695年不錯。


    可不論今夕究竟是何年,終歸是算在‘第三紀’中的。


    第二紀834年……


    他都不敢想象那究竟是幾萬年前!


    “難不成——”


    思緒回轉之際,江河忽然想到他被孟羌娥拉入那逃脫的‘出口’時,昏迷前所看到的畫麵。


    那隧道之中盡是星辰銀河,他當時幾乎就以為自己邁入了穹宇。


    後來又屢經顛簸,在昏迷之中成功逃出生天。


    又在清醒之後,喪失了與江宗主溝通的能力……


    “江宗主……對!江宗主!”


    江河隻覺思緒愈發清明。


    他們之所以能從萬仙山那方小天地逃出生天,靠的便是江秋皙在千年前留下的一抹關乎‘時間’的道意。


    唐糖隻是用魂燈貯藏的劍陣,激發了那抹道意,這才劃開了小天地原本穩固的邊界。


    而被‘時間’所豁開的出口,所能通往的去處,或許也唯有‘時間’!


    一時間,江河隻覺頭皮開始不住發麻。


    他問向那個,有可能是這個世界,這個時間中,唯一和他有所牽連的女子,低聲道:


    “孟姑娘,你說,我們……該不會因為那抹道意,穿越到了——不知多久的數萬年前吧?”


    孟羌娥許是也在驚疑之中,竟是沒能聽見江河的話,隻待江河又接連呼喚了好幾聲,才堪堪回過神來:


    “生靈五域,是以地貌而人為得出的結論。


    北方是極寒之地,‘千裏廣鋪寒野,萬裏盡是陰山’,故得‘北野’之名。


    南方多為大江大河,又連年多雨,使得洪水泛濫,積澇成災,少有陸地,才以‘南川’相稱。


    東方山脈環繞,內陸崎嶇,不宜定居,這才使得大多數生人臨海建城,於是便有了‘東海’一說。


    而西方則黃沙漫天,盡是荒漠戈壁,極盡惡劣之下,才被人稱為‘荒’。


    但據說在上古時期,‘西荒’還是一處無垠的原野。”


    “便是此人口中的‘西原’?”


    孟羌娥緩緩點了點頭:


    “西原本是風景獨好,一望無垠的原野。


    但上古時期,妖獸繁衍無度,逐漸占據了生靈洲的主導,從而集聚在西原之上。


    又因其嗜血本性,橫征暴掠,使得血與火澆築在了西原,惹得草木枯萎,精、靈逃竄,風景秀麗的原野漸漸成了一片荒蕪,得有‘荒’名。”


    “而那個人方才分明說的是‘西原’……”


    “他之所言若非弄虛作假,或許,我們的確是通過那條隧道……來到了不知多少年前的東海。”


    孟羌娥所想,與江河如出一轍。


    但不知為何,江河卻感覺孟羌娥的語氣中,有些難耐的喜悅。


    就好像她似乎有些期待,這裏的確便是千萬年前似的。


    可不論她心中在想些什麽,江河終究難以與之共情。


    如今的他隻覺百感交集。


    他欣喜於劫後餘生,至少還留下了一條性命。


    如此一來,就算日後隱姓埋名,也總能在暗中積蓄實力,打探鯉國消息,或許終有一日還有能回到鯉國,與在乎之人再度相見的機會。


    卻未曾料到眨眼之際,竟已是相隔幾萬年的光陰。


    更要命的是,他分明知曉這一切的起因,卻失去了與那起因再度聯係的能力——


    他本就是因江宗主而穿越到萬年以前,如果還能與江宗主交匯,未必不能從她手中得到穿越回去的方法。


    沒有江秋皙的指引,他又能憑什麽法子‘回到未來’?


    莫不是真要在這遙遠的過去,一路修行到幾萬年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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