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不認得。”


    一人說完,緊接著便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似是也被江河懷中的毛孩嚇了一跳。


    隨後便又有一人站出來道:


    “被關在奴圈裏的女人,都隻能被淪為那些禽獸發泄欲望的工具,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


    那天跟著我們逃出來的也有不少女人,她應該也是受不了奴圈的折磨,趁亂一起逃出來的。”


    “被拿來發泄欲望……所以她肚子裏才能有個妖怪的種。”


    江河心想,這生靈洲大概是不存在生殖隔離的。


    “俺在奴圈裏,也看到過不少人妖混雜的雜種。這些小雜種裏,有的因為混雜了妖獸血脈,比正常人有更多力氣,常幫著奴圈的監工教訓俺們——它們跟那些妖怪都是一夥的,都不是好東西!大仙,大仙你快收了這雜種,不然以後肯定要出大事!”


    估計也是在奴圈中被折磨的慘了,一個人提出了建議,其它幾人也紛紛跟著附和。


    他們未必有多恨這嬰孩。


    隻不過多日以來壓抑的憤怒,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


    恨屋及烏下,也暴露出心中的些許暴戾。


    江河可以理解,但肯定不會這麽做:


    “他如何處置我自有定奪,輪不到你們教我做事。”


    “大仙饒命、大仙饒命!”


    看著幾人又拜倒一片,他徹底熄了把手中的毛孩交給這幾人的心思。


    先別說跟著這些人顛沛流離下去,沒有及時的食物補給他會不會餓死,單說他們對這嬰孩的仇恨,便不好將其托付出去。


    眼下該問的都已經問出來,再多的他們一些畜奴應當也毫不知情,江河便揮揮衣袖,再度踏上飛劍,同孟羌娥一並離去。


    那幾個凡人原本還在拚命磕頭,轉眼卻見那大仙已飛向天邊,心中驚歎之餘,更多的卻是懷疑。


    這大仙雖然麵上也是個人類,但聽聞這些超凡脫俗的仙人,其實內裏早已不把自己當作凡人的同類。


    否則這世道如此混亂,妖類圈人而食,怎也從未見過他們出手相助?


    他們整頓一番,也連忙抄起江河遺留的吃食趕路,遠離了是非之地。


    那頭遠去的江河,還在雲霧之上遨遊,身後的孟羌娥卻終是忍不住開口道:


    “那些凡人雖然見識淺薄,所言卻也不無道理。


    人、妖自古勢不兩立,妖類天生嗜血,凶蠻暴戾,哪怕妖骨塚位列三山五宗之一,也無非是受了天庭管轄才有所收斂。


    天性如此,哪怕這嬰兒是人妖混血,不加以約束,對人類而言也終究是個禍患。”


    “你一個濁仙,難道還在乎人類?”江河好笑道。


    回頭之際,卻對上了一雙溫柔的眸子:


    “我是在乎你。”


    孟羌娥直截了當,反倒讓江河有些招架不住。


    他局促之餘也不再看她,轉而看向懷中的嬰兒。


    便見這小毛孩就好像聽懂了他們的話似的,那圓滾滾的大眼睛猛然一睜,慌忙地胡亂搖頭,仿佛說著他將來肯定不會為惡。


    他覺得這娃娃有點過於聰穎了:


    “這世上或許的確存在本善、本惡。但真正決定一個‘人’的,不是所謂的天性,而是日後的教養與環境。”


    孟羌娥一驚:


    “你莫不是還想著養他?”


    這般說著,心思卻又有些遐想,


    “若是這般的話,我倒也願意幫你。”


    江河卻搖了搖頭:


    “如今連我都自顧不暇,哪裏有教養一個嬰孩的時間。這嬰兒頗具靈性,未必有被血脈中的獸性所影響,且看吧,若是能尋到個合適的人家,盡可能地妥善安置便是。”


    孟羌娥的遐思頓時煙消雲散,看著江河懷中的嬰兒,甚至覺得有些吃味。


    他關注這稚童,甚至遠大於自己。


    他可沒為自己考慮地這般周到過。


    但她終究沒再說什麽。


    江河禦劍的速度要遠勝凡人腳力,對凡人而言需要五日才能走完的路程,於他而言也不過幾個時辰。


    他專心俯瞰腳下,果真看到了陸地上烏泱一片的大軍。


    見其已然集聚在一座高山之下廝殺,心中也便明白這場攻城已持續了段時日。


    他並不著急降落,大致分析著眼下局勢——


    平安城深處群山之間,依山而建,致使那所謂的‘百萬妖兵’隻能局促地堆積在山穀裂隙之間,如此一來,反倒分化了這雄赳赳的大軍,使其很難整合成龐大有力的力量。


    再加上那城牆之處勃發的靈力波動,江河也立時明白,應當是有陣法的加護,才沒能讓門前嗜血的大軍,一舉攻破那結實的城門,反被城中激射的箭雨阻撓在外。


    “隻是……”


    江河歎了口氣。


    青玄子替他說完了沒能說下去的結論:


    “簡陋、太簡陋了!”


    這城池上加護的陣法,實在太過簡陋。


    大抵是一個用以護城的水行陣,城池上空有激流作障,城牆下又有湍急瀑水,從挖出的溝渠噴湧而來,衝刷妖兵,倒也的確能夠起到製空、護城的作用。


    但這也隻是借用了城後山泉的水靈氣而已,並未在此基礎上,發揮出更多的效用。


    對付這些來犯的小妖、散兵,自是夠用。


    但隻要隨便來個修行火靈氣的人境修士,分分鍾就能將那噴來的瀑水化作濃霧,使之再不能起效。


    而且這水行陣的陣眼,甚至不曾加以掩飾,江河用混沌之眼隨意勘察,便一眼抓住了陣眼所在——


    那陣眼就在山泉泉口之處,隨便多挖出一條溝渠,改變那水行陣中循環穩固的靈氣路線,這水行陣非但不攻自破,反會釀成滔天瀑布,率先淹掉山下的城池。


    “而且泉眼處的水靈氣,正因這陣法的左右而不斷流失,揮發出去的水靈氣也無法再循環到泉眼處……


    水靈氣再生的速度,遠遠不及流失的速度,這般做法,不過是拆東牆,補西牆罷了。”


    江河不善陣道,但以他的短淺的眼光都能看出問題所在,可見這陣法相當湊合。


    這根本不像是個修行陣道的正經修士,能夠布下的陣法。


    由此可見,這勉強能抵擋一時的平安城,或許支撐不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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