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這鬼東西怎麽滲進去了——”


    “呃啊!!救——救命!”


    “怎麽還有!?你他媽滾,離老子遠點!”


    “這是陷阱!是平天舟的陷阱!!”


    驚恐悲呼聲此起彼伏,人群霎時間騷動起來。


    這漆黑的‘籠子’於這數千修士而言,本就顯得狹窄,而今人群晃動之際,更是被彼此壓迫地喘不過氣來。


    但他們也並不癡傻,知曉此處是平天舟的領土,在登上平天舟之際突遭這般大難,又怎麽可能與平天舟毫無瓜葛。


    他們接連動用術法,來給予自己短暫的庇護,其間有靈光攢動,使得這本不見五指的困籠之中閃爍起星星點點的明光。


    隻是那明光無法抵達頭上的穹頂,更遑論透出這片漆黑。


    平天舟實在是太過宏偉,無人算清它高度幾何,那修士散發的光芒或許未及半處,便被漆黑吞噬,使得他們根本無法看清他們的頭頂究竟發生了什麽……


    但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那磅礴的生氣便孕育在穹頂之上,它們伺機而動,在此方困籠形成的一瞬,便開始地麵流淌,滴落在一個個毫無戒備的修士皮膚,自他們不計其數的毛孔滲入到他們的皮肉、血管,肺腑……


    直至他們大腦。


    有些人僵硬的站在原地,不論周遭發生了怎樣的動蕩,便好似失神一般不聞不問。


    有人似是被那穢物侵蝕,正憑意誌與之做著殘存的鬥爭,哀嚎之餘盡是無助痛苦。


    他們根本沒能意識到眼下究竟發生了什麽。


    但一直縮在角落的江河的不同。


    借助著星點明光,與混沌之眼,江河分明看見穹頂上,那眼熟而駭人的黑泥,正在天花板上蠕動翻湧,密麻的菌絲好似隨風搖曳,便如一隻隻妄圖伸向一眾修士的手掌。


    這汙穢江河再熟悉不過——


    “濁仙!”


    劉長皓驚懼之下,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在場數千修士之中,或許也唯有他這個三山五宗的弟子,親身見識過這潛伏在生靈洲背後的汙濁。


    江河對此並不意外,他抬頭向頭頂看去,卻見那黑泥已然要在周遭修士陷入恐慌之際,沿著他們背後的、四周的牆壁順流而下。


    隻怕待它們潛伏得逞,籠中的所有人,都要被它們在不知不覺中吞沒殆盡。


    甚至有的汙穢已經按捺不住,張著泥漿似的大口便想撲入人群——


    “道友,快使出護身法術,若是被這穢物沾染到半分,興許就要成為它們的養分,屆時你我都要被它們所同化!”


    劉長皓連忙想要扯出一麵黃幡,也不知他想如何禦敵。


    但江河見到他的動作,卻是一把將對方高舉的手按下。


    劉長皓見江河作為,還當他是對濁仙並不了解,當下便有些心急,正要急聲解釋以圖自救,卻聽江河率先道:


    “你這麽反抗隻會讓濁仙率先注意到我們這邊!”


    “你也知道濁仙!?”


    江河不置可否,隻用混沌之眼瞧著那順流而下的泥漿,那黑泥已然流到了周遭術法的明光,所能觸及到的地方,顯露出了它那詭譎而猙獰的麵目。


    估摸著時間不多,江河也並未解釋,直接以左右手拉過劉長皓與劉子昂,輕聲道:


    “聽我的,往我身邊靠。”


    另外兩人皆是不解,卻也將信將疑的聽信江河。


    晦暗之中,爬滿江河全身的蠱蟲開始四下遊動,江河十分清楚身上的蠱蟲都有何效用,分出自己全部的二十餘隻靈光蠱,爬在了三人的周身。


    隨後又調動少許的靈氣,讓靈光蠱在三人的外衣,與展露的皮膚上附上了一層薄膜——


    與蠱蟲多年的陪伴,讓他們彼此之間也算有了些默契,這對如今的江河而言並不難做。


    隨後,又將斂息之術籠罩自身周圍,將自己與另兩人的氣息壓製到了最低,又一並遁入到了夜色之中。


    做好了這一切後,江河隻輕聲吩咐:


    “蹲下。”


    另外兩人照辦,與他一並蜷縮似地縮在了一角。


    劉長皓有些不敢確信道:


    “道友……你這麽做能行麽?”


    “總比反抗要好。”


    江河心中也不敢確信,但這幾乎是他眼下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親身經曆過濁仙禍患的江河十分清楚,想要解決濁仙的唯一辦法,便是用無可抵抗的力量,在一瞬間一舉將它們斬滅。


    但麵對眼下近乎能將數千人包裹起來的黑泥,無論是自己還是劉長皓,顯然都無法做到。


    而降下的平天舟已然將這石盤上的所有人,都當作了甕中之鱉,退路都被堵死的當下,逃跑也成了不可能的選擇。


    故而動用術法反抗汙濁,非但不會使他們脫離危險,反倒有被這群微小的生命體注意到,而率先侵占的可能。


    所以他們隻能躲!


    借由斂息術徹底收斂三人的氣息,將自己與環境融為一體,再用靈光蠱於三人周身圍上一層薄膜,使得黑泥無法浸透他們的皮膚。


    如此一來,即使黑泥會從他們背後的牆壁淌過,隻要不曾發覺他們的氣息,或許也隻會認為他們是黑暗中的死物。


    他們也便能躲過黑泥的侵蝕——


    江河雖是這麽打算的,但到底能不能如他所願,還需要事實作為憑據。


    他那混沌之眼一刻不敢停歇,眼看著頭頂緩慢蠕動的黑泥,就這樣流淌到自己的頭頂,觸及他們皮膚表麵的薄膜,江河隻覺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滯。


    時間仿佛在此刻流逝地更為緩慢了。


    江河甚至能隱約間聽到他震動的心髒,可他仍然盡量在黑暗中保持冷靜,專注維係著斂息之術,唯恐出了岔子,就此淪為濁仙的同黨。


    他清楚地感覺到那蠕動的泥漿從他頭頂爬過,粘稠的黑泥漫上了他的發梢,掠過了他的麵龐,偶爾冒出的菌絲,似是在漆黑中撩撥著他的眼睫——


    這種詭譎的觸感十分瘮人,江河自認並不膽小,但還是被這詭異的接觸驚得背脊發寒。


    而那泥漿就這麽漫過了他蜷縮的肉身,隱隱有要包裹住他的跡象。


    可它們似乎真的不曾發現三人的存在。


    縱使他們已然把蜷縮的三人淹沒在了黑泥當中,那汙濁的泥漿也並未將它們的觸須牽引到三人的皮膚。


    江河在驚懼之餘,不由鬆了口氣。


    這斂息遁藏的方法,行之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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