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後,江河便匆匆與聒噪的劉子昂告別,回到自己的房間。


    現下是三更半夜,因劉長皓而引起的諸多意外,耽誤了他不少休憩的時間。


    思索片刻,他暫且決定入夢瞧瞧宗主那邊的情況。


    從劉長皓口中得知的‘輪回’真相,讓他莫名有些在意,他打算問問江宗主是否知曉些隻言片語。


    龍宮尚還需要一些準備的時間,探索無盡之海的進程也便稍顯滯澀,江宗主平日閑暇之餘也不會出門,隻在自己的房中安心感悟著天地奧妙,致使江河入夢之際很輕易地便瞥見了那抹雪白的身影。


    而江秋皙則給予了他肯定的回答。


    既已踏上靈六境,在世間長存千載,江秋皙對一些在少數修士之間傳頌的秘聞不可能沒聽說過。


    當得知逝去的人真的已經消失地無蹤無影時,江河隻覺心裏五味雜陳。


    “不過,亂葬崗並不位列三山六宗之中。”


    提及亂葬崗時,江宗主如是說道。


    “在千年前麽?”


    這倒是江河不曾想到的。


    “不錯。除我劍宗之外,似是還有另外兩宗,在這千年間出現了更替。


    至少在我所身處的時間中,因為其門中修士終日與厲鬼、陰魂作伴,亂葬崗還隻是一個人人喊打的魔門。


    至於‘仙王朝’,許是還未出世,至少我尚不曾聽聞。”


    亂葬崗的過去劉長皓有粗略介紹過,對於他們千年前的處境,江河並不感到意外。


    而關乎‘仙王朝’,江河隻記得薛正陽似是在過去曾提及過少許隻言片語,那是一個位於中州,由‘人皇’所統領的國度。


    國中子民萬千,等同其它宗門的‘弟子’,人口基數相當龐大。


    在江河看來,那是鯉國未來的方向。


    不曾想,也是近百年時間才忽然拔起,屹立世間的。


    江河又好奇問道:


    “那過去占據這兩個位置的宗門叫什麽?”


    江山代有才人出,這三山六宗的變遷實屬世間常情,江河對此並不意外,如今這般詢問,也隻是單純想要漲漲見識。


    畢竟來到這片土地也有數年之久,他對這天下仍然一知半解。


    “萬獸盟。”江宗主回答的簡略。


    “嗯嗯。”


    江河連連點頭,


    “聽起來還挺氣派的,江宗主可知道他們主修的什麽?”


    “馭獸之法。”


    江秋皙的回答言簡意賅,江河已經能想到萬獸盟弟子甩出一個法寶,大喊“就決定是你了”的詭異場麵了。


    “那還有一個呢?”


    他又問。


    但這次江秋皙卻隻是以審視的目光掃視著他,麵上神情如冰,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怎……怎麽了嗎?”江河多有不解。


    “不。”


    江秋皙搖了搖頭,停頓片刻,便又答道,


    “合歡宗。”


    江河眉頭霎時一挑,不曾想萬千男性的本命宗門……萬千男性的萬惡之首,竟然還能混到三山六宗的地位!?


    “是我想象的那個……合歡宗?”


    江河的神情說不上猥瑣,但許是先入為主,江秋皙對江河的印象本就有些固化,這看似平常的神態,在她看來倒與‘色胚’的第一印象又對應上了。


    她知道江河的話是什麽意思,但嘴上卻道:


    “我不知你在想什麽。”


    因為江宗主麵上無悲無喜,江河還當對方是真的沒猜出來,便欲要解釋一番:


    “就是……嗯……怎麽說呢,比較注重陰陽調和?譬如我尋上一個對眼的修士,然後通過一些陰陽相合將他的靈氣擷取過來,諸如此類的……”


    “你想多了。”


    “啊?”


    江秋皙不想讓這本算正經的話題,因為江河的揣測與遐想,飄到車水馬龍的彎道上,隻平靜解釋道:


    “采補,隻是合歡宗所修所學的其一,而非全部。


    這世間有萬般靈氣,若隻靠采補之法修行,條件自是苛刻。”


    隻待江秋皙稍微一提點,江河便反應過來。


    就算采補之法再怎麽神異,也不可能更改世間固有的規則。


    修水法的修士隻能找修水法之人采補,顯然有著太多的局限性,若是隻靠采補就能位列三山六宗之中,實在有些天方夜譚。


    “合歡宗不靠合歡修行,那他們靠什麽修行?”


    江河連忙問道。


    “人之情欲。”


    “情欲?”


    “喜怒哀樂是為情,愛恨嗔癡是為欲。合歡宗所修,不過如此。”


    “您的意思是,他們修行的靈氣,是情感這般抽象的事物?”


    江秋皙點了點頭,想來是默認了。


    “這聽起來有些似曾相識……”


    江河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是在哪裏接觸過這類事物,但記憶已經有些久遠,一時間也有些回憶不起來。


    半晌,他忽然道:


    “等等——積鬱丸和慶喜丹,不就是牽動了如此靈氣麽!?”


    遙想很久之前,青玄子還想用積鬱丸控製自己,成為他計劃中的一部分。


    雖然自己因為所修功法的特殊,在茫然之間化解了那次危機,但後續積鬱丸作為他擊殺忽家五兄弟最為主要的手段,江河對此簡直再熟悉不過。


    那所謂心毒,分明就是與合歡宗所修的情欲之道,有著莫大關聯!


    江河連忙道:


    “宗主——青玄觀那次、包括鯉國濁仙那次……都有過積鬱丸和慶喜丹蹤跡。


    但是在千年以後,合歡宗卻莫名脫離了三山六宗之列,您說這其中……是否是有什麽關聯?”


    江河還顯激動,但江秋皙卻相當平靜:


    “或許,但不可斷言。”


    她的語氣便如澆在江河心頭的冷水,讓江河不由冷靜下來仔細去思索這些。


    她繼續道:


    “在劍宗封山三年過後,我早已命人外出暗中追查合歡宗有何詭譎之處,但終是一無所獲,因門中弟子的激進,險些鬧出少許不快。


    積鬱丸、慶喜丹,這的確有可能是合歡宗所產出的丹藥不假,但正如這世間大多丹藥都有可能流傳於市集之間一般,沒有決定性的證據能去指明合歡宗與濁仙有關。


    如此,便不可妄下斷言,平白樹敵。”


    江河恍然:


    “原來宗主一早便查過了。”


    不過想想也對,關乎合歡宗的消息自己隻是剛剛知曉,但於宗主而言這都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時候,她自是也有自己的手段去追溯真相,這倒不必自己操心。


    但江秋皙也並未將話說死: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五百年的時間已足夠漫長,人心、立場、一切,都有在這漫長的時間潛移默化的可能。


    所以門中也並未因此鬆懈,有勞你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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