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叫劉子昂,平天舟人。


    前陣子在外曆練來著,偶然間遇到了幾個兄弟,便相邀到我家中一敘,聊聊無上大道,還勞煩您通融一下。”


    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但心思卻極為老成。


    表麵上樂嗬嗬的給人以親近之感,說出話也可謂滴水不漏。


    若隻聽他的說辭,到底是沒什麽所謂。


    但那守城修士卻始終沒辦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糊弄自己。


    他指著劉子昂身後的一眾修士,眉頭一挑:


    “不是,你出去一趟認識了九個兄弟是吧?”


    劉子昂眨了眨眼:


    “有什麽問題嗎?”


    “你一個平天舟修士,和這些人能談什麽無上大道?”


    “大哥,此話非也。遙想過去天帝於天底下流傳甚久的一句話——‘道可道,非常道’。


    這大道本就需要我們不斷思辨,修正完善,我雖是平天舟人士,但亦是這芸芸追求長生的眾人一員,想來與我這幾位兄弟一同辯道,以不同的視角看待這方天地,許能大徹大悟也說不定呢?”


    兩人聲音都僅供彼此聽見,但劉子昂這話一聽就是胡扯瞎咧。


    但環湖城的修士要的,也無非是個明麵上過得去的借口罷了。


    卻見另一守城修士對同僚輕聲道:


    “這劉子昂我認識,戶籍確實在平天舟,他想賺些外快,便讓他們登記了放進去算了。我們事後再找他提些抽成,反正他又跑不了。”


    他們在一眾修士排隊過程中,也收過其它人不少好處。


    放一個是放,放九個也是放,差不了太多。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另一修士想罷,也便不多糾結,便讓劉子昂帶著江河等一眾人簡單登記的來處、修為、來這裏的原因等一係列簡單問題後,就此放行。


    走進城內,江河才發現,環城湖的城市布局其實相當簡易。


    大抵便是一條寬敞的大道,大道兩側各有一排屋舍連攜,組成了環繞圓湖的同心圓。


    赤霞與夕陽已沒入了遠方的地平線,讓天色漸顯昏沉。


    夜幕下的街道便有乳白的明燈佇立。


    隻是在明燈映襯下的磚瓦卻顯得有些破敗,到處是被術法神通摧殘的痕跡。


    江河能從這屋舍上的靈機瞧出它們用料不俗,過去想必十分堅固牢靠才對,但如今都有了坍塌的跡象。


    它們的主人便在屋外臨時搭建了帳篷,以免屋舍在風中不慎坍塌之際,被磚瓦沙石所埋沒。


    回想起劉子昂先前所說,環湖城此前曆經過一場修士鬥法所釀造的禍患,他大抵有了些概念。


    秋夜的風已然有些寒意,粗糙的帳篷不易為那蜷縮的凡人遮擋風寒,但江河卻無法從他們的臉上瞧出太多心酸。


    反倒每個人都還洋溢著笑臉,像是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江河不解道:


    “為何他們不將房屋修繕一番,反倒要在室外露宿?”


    “隻憑凡人的力量,又如何能搭建起環湖城牢靠的房屋?待到平天舟下次降落之時,這些百姓隻需花上些錢財,便能聘請平天舟上的傀工為他們修繕房屋了。”


    “平天舟不是庇佑著這方土地,難道還需要花錢麽?”


    劉子昂驚訝地回頭看了看江河,竟是笑了笑,沒再說話。


    江河也意識到,自己這無心的問題未免有些天真了。


    這環湖城雖說隸屬平天舟,但仙凡有別,那公輸世家能夠為這些凡人在生靈洲圈畫一隅之地,保佑他們長命無憂,便已然是仙人的‘恩賜’。


    更別說還教導這些凡人製造零件,給了他們足以維係家庭的收入。


    仙人又不是凡人的爹娘,怎可能事事都免費的給予。


    劉子昂帶著眾人沒走多遠,便走到一家書‘有仙客棧’牌匾的客棧之中,向幾人道:


    “諸位都是花了一枚白瓊玉進來的,小弟便隻能把你們帶到此處了。


    有仙客棧是環湖城最有名的客棧之一,來不了吃虧,來不了上當,小弟最近這段時間也會住在這客棧裏。


    若是哪位對豪華廂房有些想法,或是需要小弟幫忙介紹介紹咱這裏的風土人情的,大可來找小弟,價格好商量。”


    說著,他的目光又瞥向了江河。


    江河覺得,他是見自己第一次來,逮著自己想薅羊毛。


    劉子昂說完便打算找上掌櫃,為自己開間房。


    但這時,卻有一道低沉而懶散的嗓音,從人群中傳來:


    “民舍在哪裏。”


    眾人一愣,皆將目光放在那出聲的男子身上。


    江河也一並向他看去。


    說實話,一行人裏,江河對這男子的印象還頗為深刻。


    主要是因為這男子背著一口一人高的木箱,渾身被黑袍遮覆,自上而下都透露著一種‘我很神秘’的感覺,氣息又極為陰森。


    人九境的修為,放在今日所見的所有修士裏,都是相當能打的存在。


    自夜裏的燈火映照下,江河能看清他慘白的麵目,眼袋極為濃重,眼眶猶如煙熏,整個人看起來萎靡不振。


    青玄子似是也被他這顯眼的裝扮所帶動了興趣,陰笑道:


    “嗬,剛才還沒發現,這個人身上好重的陰氣。”


    江河自是看得出來這些,但他確信眼前男子應當是個人,而非被陰氣纏身的厲鬼——


    若是後者,估計在被一眾修士察覺到的頃刻間,便要死於萬千術法之下。


    所以江河亦是猜測,那人恐是修行陰氣、死氣的修士:


    “看得出來。”


    “尤其是他身後的那口棺材……那裏麵,怕不是藏著一具人境死僵。”


    江河一愣:“這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要麽說你小子見識短,當然是見過了!”


    青玄子嘿嘿一笑,


    “亂葬崗的修士啊……按理說他應當在南川才對,也不知怎地跑來了東海。”


    “亂葬崗……是個宗門?”江河還是第一次聽說。


    “亂葬崗裏的修士天生向陰,這宗門裏的弟子各個修行死氣,喜歡養鬼、養僵、煉魂,可不是什麽善茬啊。


    明河,你不是想要鑽研神魂一道,除掉為師麽?


    不若跟那人套套近乎,亂葬崗修士整天與魑魅魍魎打交道,對魂魄一道也有些真知灼見,說不得跟他聊開心了,他當真贈予你些神魂之道的修行法也說不定?”


    聽到青玄子這麽一說,江河近乎是本能地遠離了那亂葬崗修士兩步。


    首先,這老比登絕對沒安什麽好心思。


    其次,聽青玄子的概述,這亂葬崗一聽就像是古早網文裏那種人人得兒誅之的邪魔外道,江河不想與這些人產生過多瓜葛。


    他隻想默默地當條不被人注目的鹹魚,然後趕緊趕赴萬仙山,有朝一日回到鯉國,僅此而已。


    劉子昂見那修士提及民舍,隻是怔了怔:


    “這環湖城前半段大抵是容納修士之所,後半段則聚集著凡人百姓……怎麽了?”


    “沒事。”


    那人陰沉道,聽到劉子昂的話後,也不多久留,轉身便走。


    “真是個怪人。”


    劉子昂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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