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推銷藥膏終究算是路上的小插曲,江河想起正事,便趕緊在集市上四處搜羅起所需的靈紙、藥材。


    山海集會中,賣這些基礎物件的並不少,更何況江河要購買的本就是最常見、低端的材料,甚至有專門在山海集會租賃店鋪的修士,雇人在自家店鋪中販賣這些貨物。


    所以江河找起來並不困難。


    但為了節省成本,江河還是選擇貨比三家,兜兜轉轉,挑最便宜的買。


    他所需的,價格都不昂貴。


    青玄子是地境修士,留下的靈紙大多都在人境上品,亦或是地境下品級別。


    地境下品的靈紙,一枚碧瓊玉隻能買一張。


    思前想後,江河還是購置了人境下品的靈紙。


    如此一來,一枚碧瓊玉便能買厚厚一遝,大概百張有餘。


    雖然用下品靈紙繪製的一劍符,威力會打一些折扣,但貴多不貴精。


    有劍山這偌大的羊毛在,江河不必擔心自己的靈氣得到浪費,購置下品靈紙是性價比最高的選擇。


    把手中的瓊玉分作七三,七成買靈紙,三成買藥材,江河便算是徹底把手中的瓊玉花光了。


    但他並不心疼。


    反而著眼於乾坤袋時,看著那堆積如山的黃紙,他隻感到心頭充斥著無比的安全感。


    什麽時候把這如山的靈紙都繪作一劍符,江河什麽時候就敢自信的稱自己人境無敵了。


    至於地境……


    還是歇歇吧。


    哪怕薛正陽隻是地一境界的修士,江河估摸著,他隨手施展出什麽術法,就能把自己手頭的手段耗去大半。


    境界與境界的差距,雖說基本上也是靈氣‘數量’上的變化。


    但‘一’與‘一千’的對比,孰強孰弱,也還是能一眼分辨的。


    這一點,從阮酥酥那被自己浪費了大半靈氣的靈丹,卻依然能把修為直接頂到人六境,便足可管中窺豹了。


    等徹底將手中錢財揮之一空,瞧著那天邊如畫的紅日,江河估計時間已然來到了正午。


    轉了一圈,沒瞧見顧青山或是薛正陽的蹤跡,江河便自顧自的返回出口,推開那扇石青大門。


    霎時間,天旋地轉,江河再度睜開雙眼時,已然回到了東鯉仙院的第五層高閣。


    江河不由鬆了一口氣。


    山海集會這般形式,當真能摒棄掉過去修行界的諸多舊習惡習。


    比如在拍賣會花重金購置了什麽天材地寶,轉眼出門便被攔路搶劫的戲碼,便不會在這方小天地發生。


    想想也是,如果前腳下單,後腳被擄,往後誰還願意花大價錢參加什麽拍賣會啊。


    沒了新生客源,市場終究會成為一潭死水。


    而這方小天地裏,與會者的生命安全,定然是有相當程度的保障的。


    出了這個門,或許大家終生不會再見到第二麵,當真是被莫大的安全感包圍。


    江河再著眼身前,已不見薛正陽的身影,卻見顧青山和小姑娘,還有一條已經睡死過去的黑狗正在門外等著自己。


    江河一愣,問向顧青山:


    “什麽時候出來的?”


    顧青山笑了笑:


    “轉了一圈就出來了。”


    “買什麽東西了麽?”


    “嗯……”


    顧青山稍稍點了點頭,有些支支吾吾的,


    “買了。”


    江河有些奇怪她的反應,但也沒說什麽。


    接下來就是小姑娘日常哭訴兩人不帶她玩的場景,把酣睡的小瘋都給吵醒了,還以為江河在欺負自家主人,也弱弱地朝江河“汪汪”了幾聲。


    待江河承諾,之後會找個時間,好生去劍山山腳下修行一番之後,才算是把小姑娘應付過去。


    又問過兩人之後,江河才知道,薛正陽如今已動身授徒,引領那一百位住在東鯉仙院的弟子入道。


    不太好打擾對方,江河便暫且壓下了與他探討東鯉仙院未來發展路線的想法——


    畢竟帶領百姓修道,並非是要養著他們生活一輩子。


    後續的修仙百藝,譬如采藥、采礦等采集工作,煉藥、煉器等生產工作,都需要好好琢磨如何發展。


    要讓百姓們各司其職,在整個國家內部產生正向循環,才能讓整個國家向著仙朝發展,隻能說是任重道遠。


    不過如今鯉國還在發展初期,當務之急是先建立一支強而有力的修行者隊伍,這些任務倒也不算太急,甚至大可先養兩年,等鯉蠻之爭結束後再細究。


    想通後,江河便又帶著兩位姑娘,乘著馬車回到國公府。


    路上吃了個飯,隻不過由於他這張臉的確太過讓人印象深刻,吃飯途中被周圍食客認了出來。


    百姓們沒想到,當日看到的那位高高在上,持劍斬龍的國師,竟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隻覺得這位江國師十分親民,不時向著江河打起招呼,人越聚越多,差點形成堵塞踩踏事件。


    對於這些百姓而言,仙人這個身份,尚還屬於高高在上的存在。


    隨著時間不斷流逝,早晚有一天,會以平常心去看待‘修行’這件事的。


    江河一一禮貌回應過去,並承諾過些日子,會讓薛正陽在大庭廣眾下,開一門公開課,霎時間受到了百姓間的擁躉。


    他隻覺得身上加身的國運,似乎又發生了些變化,也終於能夠斷定,‘國運’與‘民心’,確實是綁定在一起的了。


    雖然自己隻是搞場麵功夫,事實都交給薛正陽去做了,略微受之有愧。


    但該不要臉的時候,就應該不要臉一些。


    自己當國師,就是為了‘充門麵’,應付老百姓的。


    為了國運,不要臉也都值得。


    抓準了機會匆匆拜別百姓,也總算是把兩位姑娘安全帶回了家。


    一下午的時間,便又是日常的練劍。


    學如逆水行舟,練劍亦是如此。


    唯有日複一日的重複用功,才能在未來某天需要的時候把它拿出來作為依仗。


    在這期間,江河想要找個機會把在山海集會中購置的藥膏送給顧青山,但奈何顧青山身邊始終有個小電燈泡在,他不太好意思當麵送。


    畢竟這是買來為顧青山祛疤的,要是讓小姑娘發現,自家青青姐基本上算是被自己看了個全貌,估計又要花時間好生解釋一陣。


    而且顧青山終究是女孩子家,自己也不好當麵提及這事。


    故而也便短暫的擱置下來。


    唯有當練劍結束,累的一身臭汗時,江河借著洗澡沐浴的功夫,匆匆衝了涼。


    才趁顧青山與魚幺幺都不在的時候,偷偷潛進了顧青山的閨房。


    把藥膏的作用拿紙筆記下,和藥膏一起放在桌上比較顯眼的位置,江河便要匆匆離去。


    可才剛一踏出門,便見院落的拱門之外,突然顯現出一道的豔麗身影。


    定睛一看,那明媚的容貌實在熟悉不過……


    對方看起來有些局促,抬眼之時,卻是恰好看到了江河。


    她楞道:


    “你怎麽會在我的房間裏?”


    “我——”


    “你做什麽了?”


    “……”


    江河見自己已經被就地逮捕,隻得輕咳兩聲,道:


    “那什麽,最近天氣濕冷,我看顧姑娘的房間總是門窗緊閉的,需要通通風,以免得什麽風濕骨痛,便想著為顧姑娘開開門窗。”


    顧青山先是看了看哪怕傍晚時分,也仍然日照西山的炎熱夕陽。


    又看了看自己臥房,那如舊緊閉的窗戶。


    好半晌,她才道:


    “原來如此。”


    江河見顧青山不曾生氣,樂意給自己台階下,訕笑了兩聲,撒謊也麵不改色:


    “開窗通風的時候,恰巧為顧姑娘整理了一下書桌,其它的什麽也沒做……”


    說著,便逃也似地溜走。


    直到溜回自己的臥房之後,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按捺住心裏的尷尬,不住地喃喃道:


    “應該不會被當作什麽變態看待吧……”


    不過好在自己提醒顧青山,桌上有東西,她應該不會往什麽奇奇怪怪的地方去思考。


    想通後,江河也便鬆了口氣。


    但他的餘光,卻忽然瞥向自己臥房的矮桌上……


    那裏正安然放置著五枚翠綠色的平安玉,與一個巴掌大小的器皿,器皿之下,還有一張小小的字條。


    那個器皿……還怪眼熟的。


    他霎時一驚,連忙坐在矮桌前,拿過那器皿與字條仔細查閱。


    那字條之上,有一行娟秀小字,小字整體顯得清新,但幾處筆鋒又顯遒勁——


    “我沒見到什麽想買的,不過看到了這副藥膏。那人說這藥膏塗抹在臉上,可以消去你臉上的疤痕,我不知道他說的準不準,你要不試試看?”


    字如其人,江河霎時間便認出字跡的主人是誰。


    江河打開器皿,裏麵的藥膏實在是熟悉不過……


    江河再看那桌上,僅剩的五枚碧瓊玉,心裏的第一個念頭是:


    “壞了,這丫頭被奸商坑成倒黴蛋了。”


    但這也怪不得顧青山。


    她對修行界諸多商品的敏感程度,還不如江河。


    從小又生活在大戶人家,壓根不會砍價。


    買什麽東西,基本上都是商販說多少錢,她就付多少錢。


    那少年見她單純又好騙,估計也是打著美容祛疤的旗號,說著‘最後一盒’的借口,把這藥膏輕易推銷了出去。


    不過……


    “謝謝。”


    江河輕聲笑道。


    其實冤不冤大頭,對江河而言,都沒什麽所謂。


    重要的是,他很在乎這份心意。


    明明顧青山是更在意自己疤痕的那個人。


    可她仍然願意把這‘僅剩’的一盒藥膏留給自己。


    這份心意,他的的確確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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