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嘈雜,兩個漢子並未避諱旁人,爭論的聲音不算小。


    許是因為他們的對話太過刺耳,反倒被有心人聽了個真真切切。


    兩位姑娘便是那有心人。


    一個是將門之女,一個是一國公主,若說在場之人裏誰最關心、了解鯉國國師之事,也唯有她們兩人與江河無疑。


    江河倒不覺得這有什麽。


    因為話糙理不糙。


    雖然那漢子有些看輕鯉國的成分在,但倘若自己深知鯉國近況的話,也會得出此番結論。


    歸根結底,還是魚玄機前兩年招來的國師,太過不靠譜,故而埋下了伏筆。


    正如狼來了的故事。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前麵溜之大吉的無能之輩,已經給今日的鯉國挖好了坑,江河若是想要成為國師,加身國運,勢必要心甘情願的接受這一切。


    但兩位姑娘不會這麽想。


    她們相信鯉國,相信自己的父親,相信江河。


    她們想要開口反駁。


    江河看出兩人的想法,伸手將她們攔住:


    “沒必要。”


    “今天本就是個值得開心的日子,哪有他這般貶低自己國家的人。”


    顧青山不滿道。


    “我看他是想當賣國賊,煽動大鯉百姓投降!”


    魚幺幺則扣起了帽子。


    江河哭笑不得:


    “那你們兩個想以什麽樣的身份,去反駁他呢?”


    兩位姑娘對視一眼,皆是沉默無言。


    她們雖是鯉國子民,卻算不得真正的百姓。


    作為特權階級,饒是怎麽去為百姓著想,跟普羅大眾終究是會差出區別的。


    有些老百姓們接觸不到的事情,她們能接觸到。


    雙方掌握的信息本就不在一個頻道,自然會得出迥異的結果。


    這般爭論,不會有什麽結果的。


    “你們兩個人太顯眼了,尤其是顧姑娘。你的畫像都已經傳遍錦京的大街小巷,稍微有個用心之人,便能認清你們的身份。


    到時候就算你們辯過了對方又能如何,他們無權無勢的,你們又怎可能知曉,他們真的會相信你們的說辭?


    若隻是表麵上附和你們,白費口舌不說,還更讓心裏憋屈。”


    魚幺幺氣道:


    “那就讓他這般不明真相的人,胡亂說咱們的壞話?”


    “你們要清楚,百姓們不在你們的位置上,知道的不比你們多。想要破除他們的主觀臆斷,不在於你和他們說些什麽。


    而在於,你真正做給了他們看。”


    江河苦口婆心道,


    “嘴上說的好聽,最後卻成了畫餅的大有人在。


    也是因為有了前車之鑒,他們才會對薛前輩、對鯉國失去信心,這不怪他們。”


    聽到江河的話,兩位姑娘也漸漸平複下來了心情。


    的確,事物皆有正反兩麵,一個國家幾十萬人口,她們不可能做到讓鯉國子民隻表達一種觀點。


    信息不對等,說再多也沒用,反倒有可能因為自身的急躁,而口不擇言,最後沾染一身腥。


    事實,是破除懷疑的最好依據。


    兩人將這番道理牢牢記在了心上。


    不過……


    江河又把目光落在了那侃侃而談的漢子身上。


    那漢子還算魁梧,一身粗布麻衣,皮膚比較黝黑,令人比較在意的是他的左腿藏在寬厚的褲腳下,已然懸空。


    這個漢子似是真的在錦京之外遊曆過,見多識廣一些,方才不假思索的對白,已經吸引了不少人旁聽。


    但江河不能任由他這麽說下去了。


    也許他的話不無道理,但眼下這個時間,不是讓百姓看衰鯉國的時候。


    江河朗聲道:


    “兄台說的不錯,隻是我們曾經的國師,與現在的國師實屬兩碼事,不能總以過往的角度來評判現在的人不是?”


    原本圍在一旁的人,多少也有些認同那男子方才所言。


    聽見有人反駁,不免把目光轉了過來。


    那男子聽見江河的話,也不惱,隻道:


    “話雖這麽說,但這些年,來做國師的所謂仙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了,屢屢這般造勢,最後又歸於平靜,還是讓人很難信服啊。”


    “兄台這些日子以來不在京城,興許可能不知道,我們那位國師為了組建一支抵抗蠻子巫人的部隊,已經開始在城中挑選合適的仙苗,爭分奪秒地培育了。


    也許曾經聖上找來的諸多國師不甚靠譜,隻看到邊關蠻子後便逃之夭夭,但此次未來國師的行徑,已然證明他不是那般膽小之徒。


    既然他已經擺出與先前國師不同的態度,我們身為鯉國子民,為何不能多相信一分新任國師呢?”


    江河說地有理有據,倒也扳回不少百姓懷疑的心思。


    亦有幾位了解些內幕的人附和起來:


    “是啊,我就聽說隔壁老王說,他家那小子好像被什麽世外仙人給看重了,好像是帶到宮裏去了,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唬我呢。聽公子你的意思,這都是真的了?”


    “小王要成仙人了?小王都行,那是不是說明咱老百姓們,都有機會修道成仙啊?”


    那看衰男子輕輕一歎,道:


    “若成仙真有那麽容易,這世上不早就遍地仙人了?這位公子,我也不是看不起咱自己人,隻是我親眼在邊關見識過那幫蠻子的恐怖——”


    他捋了捋左腳空蕩蕩的褲腿,無奈道,


    “我就是從邊關上退下來的。這條腿,就是被那群蠻子的蠱蟲啃沒的,要不是有人搭救,我可就死在外麵了,所以那群蠻子怎麽樣我最清楚。


    我真不覺得這次上任的國師,能有多麽厲害。


    畢竟要真是什麽在世仙人,何不直接出麵,將那一群蠻子蠱蟲給滅了,還用得著在咱鯉國傳道授業嗎?”


    這老兵說地倒也沒什麽錯,仍舊是信息差帶來的問題而已。


    江河便解釋道:


    “寡獨強則國亡,百姓強則國昌。


    強國之本不在獨立個人,而在萬眾一心。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有限,也無法永遠的庇護一個國家。


    唯有你們、我們、我們的子輩們奮發圖強,才能真正讓國家有能力抵抗蠻人侵略。


    故而聖上與國師,才會選擇傳授子民長生之道,先強民、再強國,以抵抗蠻夷侵略。”


    江河說的誠懇而不晦澀,饒是普羅大眾書讀的比較少,卻也能理解江河話中之意。


    有人驚喜道:


    “所以,哪怕是我們這些老百姓,也果真都能修仙嗎!?”


    還不等江河回答什麽,那老兵卻又是歎息一聲:


    “可修仙也是有門檻的,不單單是我們想修,就有資格去修的……”


    江河意外於這老兵懂得還挺多,但仍是道:


    “我個人並不能保證我大鯉的百姓們,人人都能得道成仙。我唯一可以保證的是,這修仙的法門人人可學。”


    老兵一愣:


    “看你衣著打扮不凡,又對國師一事了解頗多,想來是住在內城的官宦子弟。你距離國師近,當然有接觸修仙的機會。


    可你又能拿什麽來做擔保,去證明那修仙法門人人可學?那位國師若真想讓舉國百姓修行,又何須悄悄暗訪尋找仙苗?”


    此話一出,再一次扭轉了輿論。


    江河也跟著眉頭一挑。


    他越發覺得,這個老兵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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