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被一劍紮穿胸膛的滋味並不好受。


    江河一把推開了持握劍柄的魚幺幺,免得這小姑娘入戲極深,在自己放鬆警惕的時候,將自己千刀萬剮了。


    “很好,殺青了。”


    江河說著,先趕忙服下一顆凝血丹,又轉而拔出插在右胸上長劍。


    渾身倍感虛弱,不由直接坐在了地上。


    “讓你這小丫頭入道,還真是費了牛鼻子勁。”


    魚幺幺的那一劍,完全是衝著自己的心口紮去的。


    為了讓這一劍切實落在自己的身上,江河幾乎不曾設防,但他卻加急扭轉了自己的身子,讓長劍避開了要害。


    這點傷不算太嚴重,預計外敷內服個七天,就能夠痊愈。


    江河沒什麽氣力說話了,隻盡力高喊了一聲:


    “殺青了殺青了,不用再演下去了。”


    魚幺幺本還沉浸在恨意之中,還要再對江河下一番狠手,但她卻感到渾身乏力,動彈不得。


    同時,見顧青山與一直躺在地上裝死的車夫,接連站了起來,霎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她大腦一片空白,心頭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難不成……


    顧青山看著一臉懵逼的小姑娘,心中又心疼又喜悅。


    她也沒顧及手上的傷,先將魚幺幺扶了起來,又輕輕攬住了魚幺幺的肩膀。


    “青青姐……你……”


    顧青山摸了摸小姑娘的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但瞧著她略帶歉意的眼神,冷靜下來的魚幺幺,逐漸回想起這出戲劇諸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江河為什麽那麽有耐心和自己對話。


    比如眼看青青姐受了重傷,為何還能與江河纏鬥在一起。


    等等……


    回籠思緒,她的心中已然有了推斷。


    哪怕她根本不想承認:


    “你們是在演戲?”


    顧青山用點頭作為自己的回答。


    “……”


    她忽然看向遠處一聲不吭,宛若死屍的黑狗,生怕它成為了這場戲碼唯一的犧牲品:


    “那……小瘋……”


    江河虛弱解釋道:


    “它沒事,給它喂了兩顆藥,讓它安生一會兒。”


    江河喂的是積鬱丸。


    小瘋是魚幺幺珍視的夥伴,便如顧青山在魚幺幺心中的地位一樣。


    江河分得清,這隻是一場戲。


    雖然他十分迫切的想讓魚幺幺入道,但不會為了這種原因,打著為她好的名號,就肆意去剝奪魚幺幺珍視的事物。


    哪怕‘入道’是魚幺幺心之所向。


    顧青山看著小姑娘聽到小瘋沒事後的神情,變得喜悅、迷茫、憤怒、委屈。


    最後她實在受不了這般程度的羞辱,撲在顧青山的懷裏,又嗷嗷大哭了起來。


    “嗚嗚嗚……你們,你們不是人!我以後都不和你們玩了!”


    魚幺幺真的覺得又氣、又委屈。


    她感覺這輩子都沒有像今天一般丟臉的時候。


    她完全被人耍的團團轉!


    自己所擔憂的一切,都是某個混蛋預先設計好的劇情。


    自己所受到的羞辱,都是某個混蛋故意激怒她的台詞。


    自己所堅定的決心,都是某個混蛋想達成的最終目的。


    更何況演戲也就罷了,為什麽一定要演的那麽真……


    她經受的疼痛都是實打實的。


    江河拿指甲硬生生剜破她手掌的時候,她真覺得自己要被抽幹血液,成為蠱蟲的養分,化作一具幹屍。


    最後拿起劍的那一刻,她真覺得自己的生命就要到盡頭了。


    不然她又怎能找到勇氣,向著‘不可能戰勝的敵人’,刺出那玉石俱焚的一劍——


    死劍。


    這便是江河想要得到的結果。


    這一劍,又怎麽可能是單獨傳授給顧青山的。


    他讓魚幺幺在一旁旁聽、練習,便是希望魚幺幺能夠在這出戲碼中,揮出這一劍來,致自己於‘死地’。


    因為要致人死地,便需要龐大的執念。


    這般執念,可以是江河的‘求生’,亦可以是魚幺幺的‘守護’。


    她想要致江河於死地,是因為她想守護她所珍視的。


    她想要揮出這一劍,也因此而牽動了心與靈的橋梁,從而感知到了靈台的存在。


    又在這漫山的劍氣中捕捉到了一絲劍氣,刺出了這一劍,塑造出劍心的雛形。


    這便是江河傳授她們死劍的根本原因。


    江河見魚幺幺哭的不能自已,顧青山則不住安慰。


    江河歎了口氣,隻得先將插在身上的劍兀自拔出來。


    若他隻是凡人之軀,這種傷勢說不得還能要了他的命。


    但靈台靈氣維持著他的生機,又有凝血丸愈合著他的內傷,故而他雖感疼痛,卻也算是行動自如。


    他道:


    “別哭了,你自己先看看你的靈台。”


    魚幺幺不想搭理江河,但想到方才自己刺出的一劍,亦有種十分神異的感覺。


    她漸漸停止了哭泣,待心境愈發穩定後,閉上雙眼,竟感到有一股若有似無的生機,在丹田處蘊生勃發。


    她像是看到了一級金色的台階。


    隻不過那台階十分空洞虛弱,似要一觸即碎。


    但無論如何,那原本不著邊際的靈台,如今都變得無比清晰,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我……入道了?”


    “死劍雖說沒什麽技術含量,但也需要劍氣的依托。你都能揮出死劍,破我的防了,自然也就入道了。”


    江河咳嗽兩聲,聲音有些虛弱,


    “為了讓你這蠢丫頭找到靈台,真是要費我好一番功夫。”


    江河感覺有些疲憊,身體後仰,躺在了地上。


    “江河!”


    顧青山有些著急,害怕江河中了這一劍後就此重傷不起,連忙抱起魚幺幺向著江河那邊走去。


    江河卻衝她擺了擺手:


    “吃藥了,先別管我。她方才用入道後的第一縷劍氣,揮出了死劍,現在比我都虛弱,你帶著她好好修煉一些劍氣再說。”


    揮出死劍後,那靈氣耗幹所帶來的虛弱感,沒人能比江河還要了解。


    跟相位猛衝了三天三夜一個樣,腿腳發軟,渾身無力。


    自己的傷勢緩一緩便不太礙事,還是趁此機會,多讓靈台不穩的魚幺幺多汲取一些劍氣劃算。


    顧青山還是有些擔心江河,但江河都發話了,她也不好再多作關心,開始引導剛剛入道的魚幺幺汲取不遠處劍山上彌漫的劍氣。


    至於江河,則躺平在地上,無欲無求的閉上眼睛,思考此番戲碼的經過——


    他不知道魚幺幺有沒有塑造出道心來。


    他隻能盡量引領魚幺幺,不斷深化思想,往她最希冀的那個方向去靠近。


    魚幺幺想要入道長生,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別人。


    她優先考慮的是,自己入道後可以讓父皇安心快樂,可以幫助鯉國盡綿薄之力,擁有保護自己珍視之物的能力——


    ‘珍視’,這是她想要入道的關鍵。


    魚幺幺隻覺得,隻要待自己入道之後,便足以擁有這些。


    既然遲早會擁有,便無所謂入道的快慢,更不會有太深刻的執念。


    而江河需要勢必要讓她即刻入道,便必須使她感到‘迫切’。


    所以他設計了這場戲碼——


    隻有經曆過‘失去’,才會對‘擁有’感到珍惜。


    才會迫切的渴望力量,渴望‘守護’她珍視的一切。


    有了執念,又有漫山的劍氣與她共鳴,揮出死劍也便水到渠成。


    江河無法猜中結尾。


    但結尾卻向他表明,這般做法是行之有效的。


    就是這麽設計,有些累人。


    好在顧青山真的十分信任他,無論是讓她在舌下藏隻蠱蟲,還是割破她的手掌,都任由他做決定。


    這才促使整出戲碼完美落幕。


    稍作休息了一番,江河便讓車夫把慶喜丹和凝血丹喂給小瘋,小瘋隻是一條凡狗,一枚慶喜丹足以衝散它心腸的鬱氣。


    凝血丹則隻喂了一半,免得藥效太好,反倒使得這條忠誠土狗氣血上湧,出什麽病症。


    待魚幺幺也緩過勁來,徹底穩固了靈台中的第一縷靈氣,江河便決定打道回府了。


    往後魚幺幺想要修劍氣,還是散功拜師薛正陽,都是抵京之後的事情。


    如今已然離京半月之久,就算明日一早即刻啟程,也需七天的時間才能趕回京城。


    隻盼望薛正陽與茅野望,屆時都還未能引領兩位皇子入道吧。


    如此一來,自己當選為國師,也便算名正言順了。


    不過,在此之前,自己應當能多歇息會兒了吧?


    江河感到肩頭愈發放鬆,緩緩闔上眼眸,又沉沉睡了過去。


    還有一周時間。


    不知道江宗主那邊是怎樣的情況了。


    ……


    千年前的同一時刻。


    三道驚鴻流光正於浩瀚的星空下,向著生靈洲東方的一角急速駛去。


    跟在最後的唐糖,忽地身形一頓,呼喚了一聲走在最前方的江秋皙:


    “小師妹,等等——”


    皎白的流光霎時止步,江秋皙匆匆回頭,清冷的眸中閃爍一抹不解。


    正中的苗煙煙本在座下巨劍上平躺打著瞌睡,此時聽見五師妹的呼喚,也不由悠悠坐起,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隻見唐糖緊皺著眉頭,有些遲疑道:


    “等等。我感覺到前方……好像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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