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眉頭緊皺,道:


    “晚輩不明白前輩的意思。”


    “嘴上不懂不重要,你心裏清楚就可以了。”


    薛正陽那平靜無波的容顏,此時卻是多了幾分肅穆,


    “仙路漫漫,何其廣袤。這世上的修士數不勝數,太多人遇上些自以為是的機緣,將那來路不明的饋贈視作珍寶。


    可那究竟是福緣、亦或是劫數,唯有親身經曆方可明悟。


    你年紀尚輕,天賦不錯。是某些不軌之人眼中的上佳之選,修仙世界尤為殘酷,莫要因為貪圖一時機遇,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聽著這般像是在勸誡的話,江河一時竟是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他大概明白薛正陽的意思。


    畢竟這世上對‘弟子’出手的修士,早已屢見不鮮。


    遠的不談,青玄子就沒對自己的一眾弟子懷揣什麽善意。


    對方大概是猜到自己身懷機遇,背後有什麽‘高人’在暗中協助自己,故而提醒自己莫要被歹人蒙蔽。


    薛正陽一定是個耿直的性子。


    江河心想。


    那他如今這般勸誡自己,應當也是出自善意的,去為自己著想。


    如此一來,自己也便不可能再咄咄逼人:


    “多謝前輩勸告,晚輩自是曉得。”


    “言盡於此,你且好自為之。”


    薛正陽似是沒什麽想要說的了,簡單交代完一句,便轉身離去,直至消失在了街巷裏。


    他抽出時間來與江河談話,本就是為了打消江河競選國師的念頭。


    可江河執意要與他競爭國運,他既沒有出手傷人的想法,也便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江河看著薛正陽遠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看起來倒像個單純的好人,沒什麽交集,還提醒我提防他人……”


    “隻可惜,事實和你的想象,還有一定的出入。”


    江河猜測,薛正陽許是認為,自己的身邊有一個什麽遠古大能,以神魂形態寄宿在自己的什麽物件上,直至哪天把自己培養到位了,便予以奪舍之法什麽的。


    這倒也的確是最經典的套路了。


    “可我的這位‘老爺爺’,是確確實實來自一千年前的啊。”


    江河心裏道。


    江秋皙的身份沒必要去陰謀論的懷疑,故而她來自一千年前,便也無法對如今產生多麽深遠的影響——


    畢竟整個劍宗都覆滅了,尋找真相這種事情,還算是自己主動提出的交易。


    如此一來,安全係數便也大大增加。


    雖不能完全放心,卻也不至於時時憂慮。


    鼻息間還彌漫著尚未散去的血腥味,江河想罷,也不願再久留於此。


    這汪勝天的屍體,想來過不了太久,就會被偶然往來的路人發現。


    那他也便沒有處理的必要。


    江河拿著拂塵,拍了拍自己脊背沾上的塵土,從乾坤袋中掏出了一粒青玄子所煉製的凝血丸,用於內服以活血化瘀。


    雖說汪勝天太過大意地節省靈氣,故而有法器傍身,並未給自己造成多大傷害。


    但人三境的身體,還是不太能禁受得住,被巨力鑿在牆上的創傷。


    凝血丸雖名‘凝血’,卻也能起到治療內傷的作用,這東西江河自己也能煉,吃起來也便不心疼。


    回到宮城門口,卻見那停靠在一旁的馬車,已經有了一道嫣紅倩影。


    顧青山便靜靜站在國公府的馬車旁,注視著紅磚下寬闊的大門口,似是在等待著誰自深宮裏出來。


    江河想也不用想,便知曉是自己。


    他也沒為此特意加緊步伐,不慌不忙地走到顧青山的身旁。


    許是太過關注著宮城門口,以至於她都沒注意到江河是自身後走來。


    江河便輕聲打起了招呼:


    “顧姑娘。”


    顧青山果然被身後傳來的溫和嗓音,嚇了一跳。


    她匆匆轉過身來,便見江河穿著寬鬆的衣袍,大剌剌地站在眼前,整個人看起來隨意平和,隻是臉色有些蒼白。


    她打量了一番,卻是道:


    “你受傷了?”


    “這也能看出來?”


    “久病成良醫,不會治病還不會看病嗎?”


    她自己也是個容易受傷的主,江河現下什麽狀態,自是一瞧便知。


    “方才遇上了些小麻煩,不過不打緊,已經解決了。”


    江河驚奇於顧青山的眼尖,不過也不願讓別人過多為自己擔心,便隨意的解釋道。


    顧青山沉默了半晌,好看的眉眼微微皺起:


    “是那個汪仙師?”


    “顧姑娘料事如神。”


    “他的修為不是高過你很多嗎?你沒什麽事吧……”


    “沒關係,幸得其它幾位同道相助,那幾位同道看出汪勝天想對我不利,我還沒跟汪勝天過上兩招,他們便趕來相助了。”


    顧青山都無需多想,便猜出了其中的來龍去脈,便氣急道:


    “這汪勝天真不是個好東西。本來就打著欺世盜名的如意算盤,被人揭發之後,不知悔改也就罷了。還想暗中出手傷人,挽回他那不大不小的麵子,當真可惡!”


    江河見顧青山比自己都生氣,仿佛她才是其中的當事人一般,不免笑出了聲。


    於是便被顧青山就地逮捕:


    “你笑什麽?”


    江河連忙擺手:“我隻是第一次聽見顧姑娘罵人,平時沒見過,覺得很……”


    剛想說‘可愛’,但又覺得有些不合時宜,江河便換了個詞:


    “覺得很開心。很感謝顧姑娘能這麽為我著想。”


    顧青山的耳根肉眼可見的紅潤起來:


    “我不是為了你才這麽說的。我隻是覺得他這麽做很可惡,一點仁義道德都不講,和你沒關係。”


    末了,覺得態度不夠強硬,她甚至又補充了一句:


    “真的和你沒關係。”


    “我知道了,顧姑娘不用強調。”


    江河連連點頭。


    “……”


    看著江河意味不明的眼神,顧青山隻覺得自己的掩飾,在對方的麵前畢露無遺。


    “啊啊啊,你這個人不要總是這麽講話啊。”


    顧青山有些氣急敗壞了,


    “你明明知道怎麽回答我,會讓我更舒心的。為什麽總要時不時堵我兩句?”


    她說著,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氣惱,輕哼一聲,便噔噔蹬地踏上了一旁華貴的馬車。


    江河知道,顧青山並非是生氣,隻是覺得麵子上有些掛不住,才這般作為。


    但他這麽好回答顧青山,本就是想看看她這副嬌羞的模樣。


    因此也便隨著顧青山,一同踏進了馬車之中。


    馬夫一直旁聽著兩人的對話,心中自是一樂。


    畢竟大小姐雖酷愛習武,上陣殺敵,但對待外人一向是彬彬有禮的模樣,隻從外表看去,倒也的確是個大家閨秀。


    從沒見過大小姐還有這般小女人似地姿態。


    奈何是個下人,並沒有什麽發言權,也便隻能偷偷一樂,打算回去了跟幾位同僚分享一下今日見聞。


    “回家了。”


    馬車中傳來顧青山不輕不重地吩咐,馬夫也收斂了吃瓜的心思,專心致誌地駕馭馬車,沿著正中的大道,向著國公府駛去。


    江河坐在馬車裏,自窗簾的縫隙裏,細細打量著街道的景色。


    寬闊大道上,如今倒是有了幾分人氣兒,隻不過來往間的不是富貴人家中的家仆,便是相當華貴的馬車。


    偶有幾個下地行走的,也多是提著籠子逗雀兒的公子哥。


    終究是沒幾個貴胄的婦道人家,會沒事在著大街上亂跑亂竄的。


    這內城沒什麽意思,江河也就懶得多看了。


    他緩緩回過頭,想再瞧一瞧如今能見到的最靚麗的風景。


    卻見那人臉上的羞紅已經隨著時間淡去,直視自己的目光,少了幾分嬌羞,多了些許審視。


    “顧姑娘,怎麽了嗎?”江河疑惑道。


    顧青山眸中的審視愈發凝重,她玲瓏的俏鼻似乎輕輕顫動,在尋覓著什麽味道。


    半晌,她眯起眼睛問道:


    “你這一身的花香,是哪來的?”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想救個人,可她活在一千年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李個腿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李個腿兒並收藏我想救個人,可她活在一千年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