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夜裏,大堂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常青誼也被挪去了某個房間,樓梯口就有兩個少年人在發呆。


    良久,還是溫昱先開口問:“為什麽不說話?”


    謝子嬰盯著自己的鞋尖,道:“覺得荒唐。”


    溫昱問:“不信?”


    謝子嬰想了一會,道:“從前我還以為陶晉說的那個人是我爹。因為他對餘真特別好,對我卻極嚴,當時我就想啊,若是陶晉說的人是他,那一切就說通了,就算我是撿來的,他對我不似餘真那樣好,也沒所謂了。”


    溫昱悶聲道:“嗯。”


    謝子嬰想了想,又好奇道:“他為什麽一定要用催情蠱?這東西不會真的要人命吧?”


    溫昱對謝子嬰的單純也是感到很無奈,便道:“催情蠱與春\/藥的不同之處在於,催情蠱藥效相對更猛烈,且沒有解藥。”


    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很多人一旦昏迷,通常是一天一夜不見醒,醒過來也像是大病了一場,而有的人一旦沉睡,就是真的睡過去了。”


    溫昱看他一眼,又道:“唔……那種狀況就像那什麽過度,但其實是催情蠱副作用太多導致的,哪怕是習武之人也不例外。”


    謝子嬰又沒來由地冒出一句,“既然會要人命,那為何還有人用這東西,難不成有什麽特別之處?”


    溫昱:“猜對了。”


    謝子嬰震驚地望著他。


    溫昱道:“唔……怎麽說呢,這種東西一般隻有不受寵的宮妃才會冒險用。”


    謝子嬰更好奇了,“為什麽?”


    溫昱:“……這東西會很大程度令姑娘懷孕。”


    謝子嬰:“……”


    溫昱:“……”


    謝子嬰道:“你怎麽知道的?”


    溫昱眉眼一彎,道:“你猜。”


    謝子嬰:“……”


    謝子嬰忽然很好奇,這小子年紀看著比他還小,然而懂的東西卻比他多得多,難不成隻是臉看起來小?


    謝子嬰忍不住問:“你現在多大了?”


    溫昱倒是實誠:“剛過十八。”


    居然跟他差不多。


    謝子嬰忽然很想套話,於是問道:“你生辰是哪天?”


    溫昱狐疑地看著他,他便解釋說:“……看看你我誰比較大。”


    “我沒過過生辰,不清楚,”溫昱想了一會,又道:“不過小時候他們都叫我小午月,好像是因為我生在五月。”


    “好巧,思齊也是五月的生辰。”


    溫昱笑了一下,並沒有在意。


    謝子嬰又道:“叫哥哥。”


    溫昱挑眉看他,茫然地喚了一聲:“哥……哥?”


    謝子嬰這不要臉的隨口一應,“好。”


    就這麽被占了便宜,溫昱倒不在意,忽然站起身來,朝他伸出了一隻手。


    謝子嬰抓緊他的手,借力站了起來,“幹嘛?”


    溫昱又眉眼一彎,道:“帶你出去走走。”


    ……


    溫謹沒有回青雲山,而是去了山腳下的酒肆,他自斟自飲了一會兒,忽然察覺到什麽,眸中殺意盡顯,餘光不耐煩地一掃酒肆外,冷冷地道:“這麽跟著我有意思?”


    躲在酒肆外的少年人眉目一跳,好歹沉住了氣,麵無表情地走進來跪下,將傘擱在一邊,又埋著頭一聲不吭。


    溫謹冷笑著問道:“有病?”


    陶晉憋了口氣,低低地譏諷道:“催情蠱是鄲越禁藥,本就為數不多,少主浪費在一個普通人身上,若是被胡掖知道,定不會善罷甘休。”


    溫謹冷笑道:“與你何幹?”


    陶晉硬聲道:“我不知道胡掖是要少主把催情蠱用在什麽人身上,但肯定不是任清冉,我想提醒少主,別忘了……”


    溫謹當場掀翻了一個茶杯,發問道:“我做什麽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


    陶晉也道:“少主既然那麽討厭任清冉,為何不直接殺了他,何必浪費催情蠱?”


    溫謹皺起了眉,二話不說,直接抬腳將人踹翻在地。少年發出輕微的悶哼後,又一聲不吭地爬起來,繼續跪著。


    “同樣不是人,這就是你我的區別,”溫謹冷笑道:“我警告你,我跟胡掖有什麽交易與你無關,他做什麽你不敢管,我怎麽做你也沒資格過問!少再來招惹我,對任清冉我可以仁慈,但對你不會!”說罷,一拂衣袖,抄過自己的傘離開了。


    陶晉默然不語,待溫謹走遠了,他才微微抬起頭,眼中泛起野狼獨有的凶光,隨著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愈發狠厲。


    嘴角滑出了一點血流,他指尖抹了一點來看,又厭惡地掏出手帕反複擦拭嘴角,全過程都目光森然地盯著溫謹離去的背影。


    “仁慈?”他冷笑一聲,帶著幾分市井的痞氣,往地上唾了一口,唇角又情不自禁地揚起,笑意深深,“明知道催情蠱有多喪心病狂,真那麽仁慈還會用?裝什麽,呸。”


    酒肆對麵。


    二人並肩看著陶晉朝反方向離去,溫昱開口道:“陶晉背後的人是陶政無疑了,這麽看來的話,他應該是跟鄲越有關係了。”


    謝子嬰瞄了他一眼,道:“要是陶政真的投靠了鄲越,那他為何十幾年來都沒有動作?而且當年朝局動蕩,他還聯合眾臣推舉今上做皇帝……”


    但他還沒說完就聯想到了被廢的方棠,從而發現了一種可能性:要是陶政真的跟鄲越有合作關係,有沒有可能是為了拉文帝下去、扶方殊岩上位?


    溫昱卻道:“誰告訴你他沒有動作?”


    謝子嬰:“……”


    溫昱解釋道:“胡掖普達是羌族的第一勇士,當年文帝帶去的齊方將士招致埋伏,差點全軍覆沒。他們中肯定有人投靠了鄲越,聽他倆這話,那就跟胡掖有合作了,或許文帝的死也跟那個叛徒有關,但不太可能是溫謹。”


    “為什麽不可能?”


    “直覺,”溫昱的解釋也是格外“靠譜”,他道:“現在看來,溫謹雖有些小人行徑,但若能堅守底線,就不會做太過出格的事。”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溫昱又道:“我有我的事要做,很多事不能坦然跟你說清楚,但你很聰明,我可以提醒你一點——陶政的確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他對名利沒興趣,而是另一樣很虛妄的東西。”


    虛妄的東西?礙於溫昱不講人話,謝子嬰猜不出有什麽虛妄的東西比名利還重要。他最初猜測可能是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但隨後又將這個想法否了——要是陶政想篡位,早在十多年前朝堂動蕩時為何不起兵?


    謝子嬰這麽想著,就問出口了,“適當透露點人話好不好?”


    溫昱瞪他一眼,回答道:“不好。”


    “哦。”


    溫昱撐著傘往前走了一點,害謝子嬰差點淋雨,就忍不住懷疑他是故意的,悶悶地道:“我來撐傘吧,我是哥哥,理應我來。”


    溫昱瞄了他一眼,猶豫了一瞬,把傘遞出去了。


    謝子嬰問道:“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溫昱應得飛快:“找客舍,休息。”


    “啊?”


    “我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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