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從左莫那要來的玉簡,這是一本類似日記的東西,應該是韋勝外出修劍時的所思所想、所見所聞。


    裏麵的內容零零散散,不成體係,真要說有多珍貴倒也不至於,但是閱讀間孟萬隻覺得這韋勝遠比他想象的還要癡迷於劍。


    “於集市打聽,向東五百裏,密林內有一處瀑布,氣勢浩大、聲威皆駭,遂徒步前行,隻為一觀。出走三百裏,途徑一洞,遇一斷臂傷熊,交戰三日,熊力竭而亡。幾乎喪命熊口,狼狽不堪,幸,未受重傷,可惜衣物盡毀,取肉剝皮,以熊皮裹身,不敢久留,恐其還有同族,速離。”


    “終得見瀑布,聲如雷霆,奔騰不息。倘若修得如此劍意,萬死無悔。心有所觸,枯坐瀑底一月,資質愚鈍,不得其法,又立於瀑頂七日,又不得其門。遂從瀑頂一躍而下,直入潭底,但求領悟。”


    “全身骨骼斷裂十三處,失明半載,臥床休養間,細細琢磨,終有所得,吾心歡喜。”


    ······


    類似的經曆太多太多,看得孟萬毛骨悚然,果真是劍癡,難怪人家以後能成為劍神呢。


    換成他自己,別說從瀑布上跳下去,就是和那隻獨臂熊搏殺,自己能撐過三回合就是超常發揮了。


    玉簡最後總結了些韋勝自己經過戰鬥所領悟出的劍招,看到這裏孟萬眼神一亮,他最近被辛岩教導一些修煉劍訣的基本功,這些劍招他也可以練習一下。


    以辛岩的說法,煉氣期的靈力太少,用來催動飛劍戰鬥沒幾下就耗光了,不如將靈力灌入飛劍,然後提著飛劍去砍,又直接又方便。


    反正煉氣期又不能飛,都在地上打誰怕誰啊!隻要你夠快,出招夠準,最後一定是你贏。


    “多練練基本功,自己去典籍室找幾本基礎的劍訣看看,就在你腳下這處【劍田】裏練。”


    幾天前,當他第二次來到望陽峰,說出他的選擇後,辛岩丟下這句話就進入了草廬中。


    孟萬看著腳下蓄勢待發的【劍田】頓時有些愁眉苦臉。


    劍田,也就是草廬方圓百米範圍,誕生在辛岩日積月累的修劍下,裏麵蘊藏了數不清的劍意、劍氣。


    原本第一次來這裏時這些劍田內的劍氣分布都挺均勻的,可現在這些劍氣的密度從內而外,以一種由多到少的規律排布,並且劍氣的鋒銳程度也直接從原本的金丹級變為了煉氣級,明顯自己的師父是專為他這個從靈植夫中途轉來學劍的人專門布置的。


    孟萬起先還有些感動,自己確實隻算是辛岩暫時收的徒弟,等四師叔施鳳容會山,自己大概率要重新拜師,可辛岩依舊給他整理出了一處練劍的地方。


    可當他第一次踏上這處劍田時,他就不敢動了。


    一道劍芒已然將他鎖定,孟萬察覺到不對勁,不容他細想,那道劍芒已然電射而出。


    第一回,孟萬沒有任何防備,直接被劍芒擊打在了小腹處,劇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各處,疼得他直接從劍田裏滾了出來。


    等到孟萬回過神來,原本對於師父的感謝已經變成了恐懼,他掀開衣物,沒有傷疤,沒有流血,隻是一道紅印清晰的顯現在皮膚上,告訴孟萬這裏確實有一道劍芒來過。


    一下子孟萬就有些打退堂鼓了,有沒有搞錯,這比女性分娩都疼啊。


    痛,太痛了!


    穿越之前孟萬可是去嚐試過那種可以體驗分娩痛苦的儀器的,那種感覺,他發誓再也不想嚐試第二次。沒想到,這被師父削弱過的劍氣居然還會給自己帶來如此痛苦的體驗。


    站在劍田外躊躇許久,孟萬都沒敢再邁入一步劍田。


    “想要練成,每天至少要呆在劍田中一個時辰。當你可以在一個地方呆上兩個時辰且不被劍芒擊中一回,你就可以朝裏麵走十步。什麽時候能走到草廬門口,什麽時候合格。”


    “覺得自己做不到就早些回去專心種靈田,對門派也有貢獻,不要浪費時間!”


    我才不是在浪費時間!


    孟萬再次堅定了自己修劍的信念,不是為了完成師父的意誌,也不是像韋勝那般為了看見劍的巔峰。


    我,孟萬,隻是為了活下去,為了將要爆發的大戰,我需要力量,而劍修,是修真世界中最為強大的修者。


    所以,我才需要劍!


    孟萬再次感受到自己不過是個從和平年代走出的普通人的事實,在沒有見過真正的慘烈,內心的堅持總會動搖。


    取出金燕雙飛劍,孟萬提起精神,再次踏入了劍田內。


    “哎呀!”


    這處,他依舊沒有撐過第一道劍芒的考驗,再次被打出劍田的範圍。


    孟萬不知道的是,此時的草廬中卻不止自己師父一人,掌門裴元然赫然也在草廬內。


    聽著孟萬一聲聲的慘叫,裴元然皺起了眉頭:“這小子修劍的天賦一般,第一回我看他都要放棄了,怎麽現在倒是有些百折不撓的意味了?”


    看著孟萬一次又一次被劍芒掃出劍田,辛岩卻沒有露出失望之色,幹瘦的臉上露出了一些笑容,這幕落在裴元然的眼中讓他覺得古怪至極。


    “師弟難不成看好他?”裴元然不由得出聲詢問。


    “這孟萬對於劍的敏銳程度的確不高,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辛岩沒有反駁孟萬修劍天賦一般,目前看來也的確沒錯,裴元然畢竟是金丹期劍修,這點眼力自然是有的。


    “但我非常喜歡他修劍的態度。跌倒了,再爬起來,就算他修劍天賦一般,但是憑借這種精神,我相信他在修劍這方麵一定會有所成就的。”


    還有些話辛岩沒說。


    他看出孟萬第一次被劍芒打出去後,眼神內已經流露出動搖和放棄的意味了。


    但是僅僅過了片刻,這小子眼神間的動搖已然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連他都沒見過幾回的堅定,仿佛將自己的性命都賭在了劍上。


    劍心!


    這才是讓辛岩真正感到驚喜的地方,十萬名劍修中不見得能出一位有劍心的劍修。


    劍心不關乎修為、資質、環境,就是從未摸過飛劍的人都有可能產生劍心。


    這是一種對於劍的追求,但是修劍的目的不一樣,每個人的劍心也不一樣,有些人的劍心可能隻持續幾天,有些人的持續幾年、幾十年,有些人更是一輩子。


    辛岩就清楚自己是有劍心的,他就是為了無空劍門再次複興這才產生出劍心。


    按理來說裴元然應該也能看出,辛岩暗自歎息,師兄操持門派這麽多年,可能已經很久沒碰過飛劍了,現在連一位小輩出現劍心都沒能看出嗎?


    孟萬是本門唯一的靈植夫,想必是關心則亂吧。


    辛岩沒有點破,萬一孟萬下一秒劍心崩潰豈不是尷尬。


    劍心這東西說穿了就是一個人修劍的意誌,當修者放棄修劍或者修劍之心變淡,劍心自然崩潰。


    有劍心的修者,修劍進境更快,對於劍意的領悟也會更深。


    劍心崩潰對修者也沒有什麽明顯的壞處,就像是一個限時的修煉buff,結束也就結束了。


    不過想要再次獲得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劍心的消失並非是因為崩潰,而是完成了立下劍心時的既定目標。


    那就不叫崩潰,那是人家劍心壽終正寢了,圓滿完成任務了。


    果不其然,裴元然忍不住提醒:“師弟莫要忘了,孟萬的本職應該是個靈植夫才對。修劍隻是他用來調劑的東西,你可別將他一直扣在你這望陽峰上,要是四師妹回來發現你將一名好好的靈植夫給換成了一個劍修,別怪我不提醒你,這麽短的時間,我預計孟萬也就能勉強學個囫圇。”


    “師兄放心,我知道。”想到四師妹施鳳容,強大如辛岩這位金丹修者也不由得擦了擦頭上冒出的冷汗,他忽然感覺自己這片劍田的難度要不然再調大一些?


    不過辛岩轉念一想,還是算了,這個難度差不多,孟萬要能在兩個月內成功完成劍田的考驗,那說明這小子修劍的天賦還不錯,自己也不能貿然放棄。


    透過神識,看著孟萬在劍田內掙紮,辛岩卻忍不住期待,希望這小子隻是慢熱吧。


    不然白瞎如此堅定的向劍之心了。


    ······


    七日後。


    劍田內,孟萬手持金燕雙飛劍(以後簡稱雙飛劍),在靈田內上下翻飛,一道道劍芒被注入靈力的雙飛劍擊碎。


    目前距離草廬門口八十步(一步算一米,原本是一百米,就算作一百步)。


    如今孟萬已然能夠應對四道劍芒的同時攻擊,可以說韋勝的玉簡內記載的那些劍招在這其中起了大作用。


    透過神識,辛岩有些欣慰的看著孟萬如今應對自如的模樣,照這個趨勢發展,他打算在孟萬距離草廬五十步時就停下這項訓練,開始傳授劍訣。


    劍心依舊火熱。


    這小子還真是慢熱型的人才!


    辛岩覺得自己這回收下的“臨時徒弟”可能是個能文能武的存在。


    這兩天他也抽空去了望陽峰附近的赤炎穀,原以為孟萬這幾天癡迷練劍,這赤炎穀估計是沒精力打理了。


    沒想到穀內種上了各式各樣的靈草,並且個個生機勃勃。


    辛岩還去問了問裴元然,他還以為門派裏是不是又出了一位靈植夫了。


    得到的回答是讓他這幾天先別修煉了,好好休息,等四師妹回來幫他看看。


    “想什麽呢?門派能出一位靈植夫已經是了不得了,還想出第二位?”裴元然一臉古怪的看著辛岩說道。


    裴元然覺得自己師弟肯定是想岔了,孟萬再怎麽喜歡練劍你不是也限製他每日一個時辰了嗎?剩下的大把時間孟萬不種靈田他做什麽?


    裴元然全然忘記了辛岩當時說的是“每日至少一個時辰”,而不是“最多”。


    他現在還以為辛岩是為了配合自己工作才特意弄出了那麽困難的修劍模式呢!


    【劍田】這種修劍模式是極為接近實戰的。劍芒的激發完全隨機,並且這些劍芒都在地底暗潮湧動,以煉氣期的神識是絕對捕捉不到它們的。


    辛岩能將這些劍芒掌控自如也是因為它們都是自己修劍時留下的,隻是平日裏懶得管,如今他稍加約束,才以劍芒密度區分出了不同的難度。


    【劍田】的難度在大多數修劍模式裏算得上比較困難的一類,就是讓一些按部就班練劍的修者來嚐試也不見得一開始能比孟萬這個靈植夫的表現好上多少。


    因為想要擋住它們必須依靠敏銳的觀察和戰鬥直覺。在神識跟不住劍芒的情況下,就隻能依靠平日裏不起眼的身體本能。


    這極度鍛煉修者對於劍的感覺。


    當孟萬能快速對鎖定他的劍芒做出反應,那他修劍時對於劍訣的領悟將天生比旁人高出一層。


    ······


    距離第一次踏入劍田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孟萬有些後悔了。


    不是後悔修劍,而是他後悔買金燕雙飛劍了。


    雙飛劍乃是一對短劍,這意味著使用它去抵擋劍芒時必須要將劍芒放到眼前才行。


    有時候微微一愣神,雙飛劍就會和劍芒華麗的擦身而過,然後自己就被劍芒擊中了。


    有時候則是因為劍身太短,明明一劍揮出就能一石二鳥的擋住兩道劍芒,結果還是距離沒算好,總會有一道劍芒沒擋到。


    疼就算了,關鍵是氣啊!


    明明能擋住,隻要劍長一點就行了!


    孟萬也嚐試過換成【無形劍】,確實要好一些,一些角度刁鑽的劍芒也能輕鬆接到。


    但是過了半個時辰他就尷尬的發現自己的靈力不夠用了,使用飛劍抵抗劍芒時不灌注靈力,那對於飛劍是一種損傷。


    原本這把劍就是一把“掉品劍”,經過他查閱資料,這類“掉品劍”精心維護還能重新回到巔峰,但是如果胡亂使用,這種“掉品劍”會報廢得更快。


    他可不想剛買的飛劍轉眼就不能用了,孟萬還打算築基以後好好使用《九煉》來打磨一番呢,說不定這把飛劍的品質更上一層樓的同時還可以改善一下過於耗費靈力的缺點。


    這把飛劍現在是個吃晶石的無底洞,孟萬嚐試過一邊從晶石中提取靈力,一邊將靈力在灌入飛劍內,一邊對抗劍芒。


    結果可想而知,心分三用,同時飛來三道劍芒就能讓他手足無措。


    更別提這樣的狀態根本不可以持久,一旦超過一炷香的時間,經脈就會隱隱作痛。


    孟萬也隻能無奈放棄,重新拿起了雙飛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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