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就在機場睡了一會兒,就噶了麽?


    陳澄心裏頓時湧起苦澀的味道,小橙子出國兩周,這是她第一次離開自己那麽遠,還沒來得及接到她……沒機會再看她一眼,還有因為去出差連接孩子都趕不上的妻子;在家裏做飯,想要做很多很多菜等著自己接孫女回去的老媽……


    原來的那個世界裏,要何種的悲傷才能收場?


    陳澄坐在譚雷身邊,抬頭看著明晃晃的藍天,沒有一絲雲。陳澄感覺自己的眼眶裏似乎有淚水在打轉。


    譚雷看陳澄似乎紅了眼睛,更感詫異,當下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尷尬的沉默了好一會兒,譚雷囁嚅道:


    “今年中考實在是太特麽坑人了……連你可能都給坑了。”


    陳澄從對“前世”的眷戀中稍微緩過些神,他突然發覺他大概知道譚雷為什麽這麽說。


    1995年衝城的中考題目過於簡單,分差拉不開,平時仔細些的學生更容易考出高分,陳澄這個初中時從不怎麽出年級大榜前十的選手,隻堪堪考了個633,如果中考也校內排行,陳澄大概都快排30開外了。當然,鐵四角的另外仨兄弟更慘。1995年,妥妥的女學霸專場,糙老爺們兒不配有姓名……


    哦,譚雷這麽說,大概是以為我是因為成績哭了……哭了……安慰我?duck不必啊兄弟……哥的悲情你其實不懂。


    而且……大概……永遠也不會懂。


    陳澄突然又有點替眼前這哥幾個惋惜。他們不會知道,那本將陪伴他們未來三十年,分享人生中無數滋味,無數喜悲的實芯兒鐵子,隨便睡了一覺就被掉了包。現在在這具年輕的身體裏的,妥妥一個被俗世紅塵多侵染了三十年的老妖怪。現在,他還不知道自己這個鳩占鵲巢的老妖怪,會在這裏盤桓多久才走。


    這麽想著,徐俊峰從場上跑了下來,“你倆上不上啊,正好倆人要走,你倆是直接上還是重新分?”


    “直接上唄。”陳澄忽然間灑脫了,來都來了。難得,別說很久沒跟這幫孫子打球,這兩年陳澄的老腰已經基本告別籃球了,隻定期打打羽毛球,沒那麽大的肢體對抗性。


    以前跟部隊裏這幫老兵油子打球,沒什麽技術可言,老兵油子們都是體力怪,主打一個橫衝直撞。什麽姿勢腳步,不講究那些,拿球就是投,蒙進了算,蒙不進就隻不過是重頭再來。場上這架勢一如從前。然而才打了幾個球,陳澄和徐俊峰,譚雷就各有了各的心思。


    盡管是回到了年輕的身體,陳澄卻對這幫雖然沒自己高,但壯如小牛犢子似的兵哥哥們,還有那齜牙咧嘴的地麵,屬實有點ptsd,靠著運球在外線摸魚,身體對抗是能免則免。偶爾有落位空檔,也不會跟小時候一樣悶著頭往人堆兒裏突,甚至麵前沒人也拉個後撤步中投。


    想當年籃球虐他千百遍,他呆籃球如初戀,前世大傷小傷暗傷隱傷一堆。到了30幾歲上,他才終於意識到,其實他並不那麽適合這項在高中大學時極度熱門,打好了也很容易招小姑娘喜歡的運動。


    然而畢竟在“前世”到底花了十幾年的功夫。有了視頻平台之後,技巧教學視頻五花八門。雖然什麽拉杆幹拔空中接力,陳澄這身高基本沒戲,但古樸的體前變向跟後撤步中投他倒是正經跟著視頻練了一段時間。即使中投準頭依然有限,撤不撤步三分都隻能論中獎率,“前世”的時候在野球場鍛煉唬人也足夠了,等閑不會被人當菜鳥。


    況且陳澄打小就知道自己不是得分的型,所以尤其熱衷於白巧克力式的奇詭傳球,球花哨的傳出更重要,自己人能不能接到是另一碼事。


    忽的陳澄被一個個子不小的兵哥哥背身逼到底角,卻也不見他回身看看,就雙手抱球,生生從自己跟兵哥哥的頭上把球直塞進三秒區,球傳的勢大力沉,高速接應上來的徐俊峰猝不及防,球砸在手上就彈飛出了底線。球權又回到了對方手上。弧頂重新發球。


    徐俊峰不甘心的拍了下手,又帶了點困惑的看向回防的陳澄:


    “咋感覺一天不見,球技見長啊?”


    稍遠一點的譚雷也看過來,“94,昨天還端尿盆兒呢,做個夢頓悟啦?”


    陳澄打個哈哈就過去了,但是也依稀想起來,自己投籃好像是高中才改的手型,還是高中班裏一個籃球二級的魔鬼筋肉人手把手教的。這時候的投籃應該還是從胸部位置往上雙手拋投的,俗稱“端尿盆”。他想著要不還是還原一下當年的土法球技水平,但這個念頭在腦子也隻是一閃而過:現在讓他還端尿盆他還真整不會了,嗯,會不了一點。


    這球打的本身也不是目的,了不起算是個憶往昔,也不是自己非得進多少球。況且怎麽就回到三十年前,是否還能回的去,這個問題才是陳澄當下的頭等大事,沉重的壓在他心頭。


    球場上麽,進球贏球不容易,摸魚總歸是簡單的。於是陳澄的心態就擺的更加消極一點點,除了走神在想回去的事兒,也就是在場上繞繞,旁觀一下兩個老兄弟的當年風采。


    徐俊峰低個頭,半翻腕兒,左擰一下右擰一下,居然真就給他擰出個夾縫。被他兩個帶延時的巨幅大步一邁,上籃得分。


    陳澄看的心裏直想笑,他這被後來叫歐洲步的步法,也不知道當年他這老小子是怎麽就自己琢磨出來的,加上前麵他擰的那兩下子,“蛇精歐洲步”要是拍成短視頻,民間籃球絕技中必須有姓名。


    記得他蛇精擰的這兩下子,當年老有人說他翻腕兒;印象中他還會被後世稱“soma”的籃下迷蹤步,所以當年這就是個腦門上寫著“爭議”倆字兒上場的貨,老被懟翻腕走步。他哪能預料到後世有攤子在上,他這些操作通通都不是事兒。蛇精老徐,是沒趕上好時候啊……要不咋也是一代民間宗師。


    譚大雷這球打的就簡單多了,幾十年如一日,站樁籃下臀部開路,打的就是個個大腚沉,落地砸坑。這貨四十以前一直這麽玩兒,四十以後出坑不玩了。陳澄當年還問過他為啥不繼續了,他說跟姑娘們打他才考慮打波回填。


    轉眼間三局打完,即使陳澄以旁觀心態出工不出力,但富有歲月智慧的摸魚至少不拉胯,反倒讓他們的贏球進度快了不少。坐旁邊休息的時候,譚雷又一次就中考分數展開了討論:


    “峰,你那分兒應該也夠嗆吧?你們家打算咋整啊?花錢還是第二誌願?”


    陳澄也忽然想起來中考分數的事兒。中考剛出分的時候,他固然因為排名感到有點憋屈,但依然對考上第一誌願的本校高中懷有一絲希望,然而後麵分數線出來,卻妥妥打了臉。正常市內排名千年三四的本校高中,不知道什麽原因放了個衛星,錄取分數635高居全市第一,史上唯一一次,被他悲催的趕上了。同大院兒的所有小夥伴更是全軍覆沒。


    “我這分肯定完了,陳澄這個分估計應該還是能考上的。”


    陳澄發現徐俊峰說這話時,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陳澄笑笑,中考徐俊峰就比自己低兩分。這個貨說起來也是個學霸,但似乎從來沒有學霸的覺悟。似乎是原生的自我障礙讓他什麽事兒第一反應都是縮,覺著自己不行,還動輒言之鑿鑿。好像這樣就算失敗了也算他有先見之明。其實他心裏肯定是盼著陳澄的分能考上,這樣自己至少也多了點希望。


    徐俊峰這個毛病,其實也影響了他後麵的選擇,很多很多。


    但陳澄是知道結局的,此刻他覺得似乎給小夥伴們提前打點預防針也不是什麽壞事。


    “我這個分考不上。查過了。”嗯,在不遠的將來查過了。


    “哈哈,那大夥兒一起花錢吧,這買賣也太好賺了。”


    “不能……你這分兒肯定能上,”徐俊峰明顯還不死心。


    陳澄也不打算把話說的那麽透。分數在那兒,考前誌願就填過了,結果就都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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