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動的筆尖躍然紙上,留下一行行淡藍的字跡。


    夏語冰用簡練的筆觸將自己醒來後的經曆簡單概括了一遍:出現在酒櫃裏的人影、被槍打碎之後又恢複完好的酒櫃玻璃、沒聽到槍聲的女仆,以及……那真真切切被消耗掉了的子彈。


    她將這些事情一五一十寫在紙上,攤開筆記本坐在跟前靜靜地等了十幾分鍾,沒等到寧哲的回複。


    “他沒看到我的留言……是沒空看筆記本麽?”夏語冰有些煩惱。


    這兩本筆記本可以無視時間的混亂與空間的隔閡互相同步彼此的狀態,哪怕在詭異的規則籠罩之下也能不受幹擾地實時傳遞信息,毫無任何延遲。唯一的缺點就是當有新的字跡出現在筆記本上時,它不會像智能手機那樣發出振動或是聲音提醒主人有新消息來啦~,更沒有討人嫌的已讀功能,對方什麽時候看到信息,什麽時候回複,都隻能看緣分。


    夏語冰覺得自己跟寧哲是有緣分的,現在沒回消息大概隻是因為剛好沒空看筆記本,再等一會兒應該就會回複了。


    合上筆記本,她決定先去吃點東西,最近特別容易餓。


    哢噠——


    與合上筆記本的沉悶聲音一同出現的,是硬質鞋跟敲擊地板的清脆聲響,緊接著便是衣物摩擦的沙沙聲,夏語冰的身體頓時變得緊繃起來,下意識扭過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這間原本應該隻有她一人獨處的房間裏忽然出現了第二個人。


    “你是……蘭仕文?”夏語冰皺了皺眉,目光落在他身後的地板上。


    蘭仕文穿著一身純黑的中山裝,每一顆扣子都扣得一絲不苟,夏語冰的注意力被他腳邊的東西所吸引,那是一具早已涼透的男性屍體,被蘭仕文單手抓著後衣領一路拖行,在雪鬆木地板上落下斑斑血跡。


    “你好,夏女士,又見麵了。”蘭仕文將屍體拖到沙發旁隨手放下,一邊擦手一邊對夏語冰露出溫和的微笑。


    “你好啊…”夏語冰嘴角抽了抽,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房門,它依然是緊閉著的,自己剛才也沒有聽到門打開或是關上的聲音。


    沒人開過門,但蘭仕文就這麽進來了,無聲無息,如鬼似魅,就像變魔術。


    想不通其中關竅,夏語冰索性懶得想了,說不定這家夥和寧哲一樣是變成蜜蜂螞蟻什麽的從某個縫隙裏溜進來的呢?反正升格者總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手段……


    心裏正嘀咕著,夏語冰的視線從沙發旁的屍體上掃過,忽然愣住了。


    “這是……?”


    “弗索勒斯·米利卡托,你應該認識他。”蘭仕文用紙巾擦幹淨手上的血跡,不鹹不淡地說道:“這家夥不久前剛吞槍自殺了”


    “自殺?”夏語冰有些茫然,據她所知這個叫弗索勒斯家夥身價不菲,與身為侯爵的範·戴克都頗有交情,她跟寧哲在薇薇安港的住處就是人家提供的。


    這樣的貴族公子哥,放著好日子不過,居然自殺?


    她嗅到了蹊蹺的氣味。


    “這個弗索勒斯原本是跟我和寧哲一起被困在那座鬧鬼的歌劇院裏吧,你在哪裏找到他的?”夏語冰又問。


    “歌劇院外麵的一家酒店裏,就隔著一條街。”蘭仕文說著,從懷裏摸出一柄插在皮鞘裏的匕首,接著道:“他是在看到寧哲離開歌劇院後自殺的,沒有半點猶豫。”


    夏語冰眨了眨眼,明白了蘭仕文為什麽會帶著弗索勒斯的屍體出現在這裏。


    “你懷疑出現在歌劇院裏的鬼不是巧合?”她低聲問。


    “當然不是。”蘭仕文麵色平淡,握著木柄將匕首從皮鞘裏抽了出來。


    夏語冰這才看清,插在皮鞘裏的原來並不是匕首,而是一口殘破的斷刀,刀刃冷白,殘缺斷裂的刀身隻剩下大約不到原刀1/3的長度,上麵爬著幾條形似樹根的長長裂紋,仿佛下一秒便要繼續斷裂成碎片,刀根處幾個孑存的銘文依稀可見:


    【列缺】


    “封閉歌劇院的墨線就是弗索勒斯畫的,他知道出口能離開那裏也很正常,但一看到寧哲離開歌劇院就立刻自殺,那就就不正常了。”


    蘭仕文握著刻有‘列缺’二字的斷刀,在弗索勒斯的屍體前蹲下身來,一手扶起弗索勒斯的肩膀,一手將布滿裂紋的刀刃貼在了他的額頭中央。


    “你應該有辦法聯係到寧哲吧。”蘭仕文說道:“把你接下來看到的事情如實告訴他。”


    說著,蘭仕文握著刀柄的手往下一壓,看似脆弱不堪的刀刃無比順滑地切入弗索勒斯的頭骨,如同熱刀融化黃油。


    他的手法十分靈巧,未等夏語冰張口說話,刀刃便如蝴蝶般繞著弗索勒斯的頭顱轉了一圈,切出一圈美麗的圓,將他的顱骨上下分離,就像是打開緊閉的鍋蓋。


    撲通——弗索勒斯的上半部分頭骨滾落在地板上,骨碌碌轉了幾圈最終停在沙發腿邊,夏語冰渾身冰寒地愣在原地,注視著刀身上順著裂紋流淌的血,以及那蜷縮在‘鍋’裏的白胖蠕蟲。


    “嘔……”


    強烈的嘔吐感從胃裏湧上喉頭,但夏語冰沒吃午飯,隻吐出來一小灘混著胃液的水,蘭仕文扶著被他開瓢的屍體,沉默不語。


    吐了半天沒吐出來什麽東西,夏語冰臉色慘白地拿起杯子,給自己倒了杯白水漱了漱口,強忍著胃裏的惡心,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靠在沙發旁的屍體。


    弗索勒斯被掀開天靈蓋的屍體此時就像是一口被支起來的鍋,裏麵滿滿當當盛滿了東西,但將他腦殼充滿的卻不是他的大腦,而是一條盤著身子蜷縮在顱腔裏的,白白胖胖的蠕蟲。


    “我們管這玩意叫‘太祟’。”


    蘭仕文淡淡地說:“忿蕪有一種控製別人心靈的詭異能力,這種能力十分隱蔽,被他控製的人無論言行舉止還是感情記憶都與其本人沒有任何哪怕一絲一毫的差別,看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唯一的線索就是——被他控製的人,其大腦會被一條這樣的蠕蟲所蠶食、代替。”


    “忿蕪?”夏語冰愣了一下。


    “原來寧哲沒跟你說啊。”蘭仕文對她的反應有些意外:“那我也不好和你多解釋了,想知道的話你自己問他。”


    蘭仕文用斷刀挑了挑蜷縮在弗索勒斯腦殼裏的‘太祟’蠕蟲,軟塌塌的沒有半點生機,已經死了。


    “總之,把你剛才看到的東西一五一十告訴寧哲,他會知道該怎麽做。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就不多打擾了。”


    語畢,蘭仕文擦幹刀上的血水與腦漿將其重新插回皮鞘裏,把弗索勒斯的屍體留在原地,轉身走向房門。


    “等等。”夏語冰忽然道。


    “還有什麽問題嗎?”蘭仕文回頭看她。


    夏語冰猶豫了幾秒鍾,最終沒有開口問蘭仕文為什麽要幫他們,而是問道:“……你是怎麽知道弗索勒斯被忿蕪使用‘太祟’控製了的?”


    “你男人沒教過你嗎?”蘭仕文皺眉道:“不要試圖探聽一名升格者的規則手段,那是對對方極大的冒犯……不過看在你好像什麽都不懂的份上,我原諒你了。”


    話音落下,蘭仕文拉開房門,離開了這間彌漫著血腥味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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