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彥扭轉局麵過後不多時,霍去病己經開始帶人搜尋了。


    街道已被團團圍住,他沿著霍彥時斷時續的銅錢領著眾人尋找蹤跡。


    好在上天庇護,霍彥的銅錢雖然也被人給撿了一些,但憑著霍去病對他的了解,勉強也能湊個基本路線。


    可是銅錢在一處徹底斷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地血痕。


    所有人都慌了。


    長安縣令更是腿一軟,險些站不住。


    完了,天子腳下,在他的任期內,不光任由人販子自由來去,現在那霍小郎君又遭遇不測,更是得罪了陛下的寵臣衛家,頭頂的烏紗帽能不能保住不要緊,關鍵是他的三族。


    他這個官做到頭了。


    霍去病特別反感他們這種如喪考妣的模樣,“別擺著臉,我弟弟還沒死。”


    他自然地撿起了草叢中的手帕和一根銀針,然後大踏步跟著零零散散的血跡走。


    那群畜生都死了,我阿言都不會有事。


    他有這個自信,阿言也有。


    眾人雖然心中犯起嘀咕,但到底不敢違逆他,隻得跟著他一起走。


    眾人一路跟著血跡一直走到了一條極偏僻的小巷子。


    最後停在一戶人家門前。


    霍去病看見了這家門檻前的血跡,很小,但足夠明顯。


    身後的衙役想去踹門。被霍去病伸出手製止了,他拐進了一條陰暗的小巷中才道,“舅舅說的,在不知敵方實力的情況下,打草驚蛇是下下之策,現在要做的知己知彼,堅壁清野。”


    他倚在牆根,輕聲吩咐縣令道:“你派人去敲一敲那四周鄰居的門,看是不是同夥。若是,殺之。”


    使敵方陷入無援兵的境遇,是是上兵。


    此時那個院子裏,霍彥笑眯眯地寫藥方,餘光瞥了一眼被割破了手腕,倒掉在梁上的那個男人。


    “將他的血放幹,剖開肚腸,用鹽漬了,便是這長生不老藥的第一味藥引,靈蟬肉。”他衝那群伏在地上的人道,因為笑得滲人,把那張玉白的小臉襯得有種非人的猙獰感,“下一味乃是百草霜,你等可知。”


    [我嘞個老天奶。]


    [倒反天罡,我感覺我阿言在傳教。]


    [好家夥真是好家夥。]


    [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阿言現在隻是個小孩,人對未知總是有恐懼的。]


    [未知滋生恐懼,恐懼滋生臣服。]


    [他們都販孩子了,幹的是缺德倒梢兒的事,對這些鬼神信得狠。而且我家阿言直接給他們露了一手,震懾了他們。]


    [總歸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言言,你以前幹的是什麽職業啊!]


    霍彥想了想,最後實在沒忍住,無聲的比了口形。


    “我沒遇到老師前,太窮了,我就開始找兼職,最後我決定去給人哭了一段時間靈。也沒啥,就是因為幹的人少而且一天一百。後來我還花了兩包煙跟大爺學了嗩呐,那有了技術就是不一樣,我當時一天五百,因為年輕吹的好,我接活都接不過來。”他頓了頓,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難得有些自得,“哎呀,我當年那還包吃住呢。”


    眾彈幕:好好好,你小子不服不行,這條狹窄的賽道也叫你給琢磨出來了,這版本疊代的速度,堪比下海的過龍蛟。


    小巷內。


    那兩個衙役很快就回來了。


    他們道:“霍郎君,查過了,鄰居是些個普通百姓,都不知情。”


    霍去病倚在牆根,姿態閑適,他瞥了一眼縣令道:“去和他們說,我們要借他們的房子用,你親自去,不願意走的,還需你縣令擔保。”


    縣令被他盯出了一身汗,他擦了擦額上的汗,連聲應是。


    縣令親自登門那幾戶人家,三令五申讓他們去客棧住一晚,說是今睌官府要征用他們的房子,一人給了幾吊錢,那些人出工幾天,才能有這麽多的錢,也不猶豫,千恩萬謝地去了。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霍去病示意一批衙役先翻進牆去,查探情況。


    然後那些衙役們見到了他們終身難忘的一幕,隻見那些拐子跪在一個五歲多的小孩周圍,旁邊還吊著一個手腕處不斷滴血的人。


    而且這小孩怎麽越看越像那位霍郎君啊!


    我的個老天娘。


    霍郎君,再晚一點,你弟都要混成祖師爺爺了!


    他們在探查過隻有那個屋裏有拐子,且一共隻有十幾個人後,連忙退了出去,把霍彥的消息報了霍去病。


    霍去病聽完他們的描述,不置可否,隻是眼底的笑意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堵住大小角門,直接進去,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衙役們點了點頭,踹開了門,迅速到了那屋子裏包圍那群拐子。


    在眾人震驚之時,霍彥果斷冷笑,站了出來,為拐子們主持大局。


    “不過一群黃口小兒!吵嚷什麽!”


    霍彥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慢條斯理地走到霍去病身前,幾個大漢以為他是要大殺四方,不由在心裏為他鼓勁兒。


    結果隻見他們的大仙兒果斷往那個跟他長得一般模樣的孩子身後一躲,拉了個小白臉,反手指著他們,眩然欲泣,用自己奶乎乎的小腔大聲道,“兄長,他們殺人,他們還欺負我,要把我賣到江南唱小曲!兄長,打他!”


    霍去病給他擦臉,掩飾一下他幹澀的眼角,又掏出了梳子,準備給他梳梳毛,畢竟阿言最要臉麵。


    “阿言受委屈了。”霍去病與他擊了個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阿言不怕,兄長來遲了。”


    霍彥停下幹嚎,然後默默拿下霍去病越梳越亂的手,頂著一頭亂發給霍去病半散的總角紮起來。


    “胡說,我才不怕呢!”他抿唇,嘴硬得要死。“這群人哪裏會是你我的對手。你放心!”


    哪能不怕的,當這些人為了不老藥毫不猶豫的割破那個男人的手腕時,他幾乎克製不住膽寒。


    這些人已經不算是人了。


    可他信任兄長,相信他會來。


    他也不會放棄,因為他必須要為霍去病引路,因為還有好多小孩子在裏麵等待被救,因為人販子本就該死。


    霍去病摸了摸他的頭發,哈哈大笑。


    “阿言,你太矮,給我紮歪了。哈哈哈。”


    霍彥冷臉。


    霍去病的眼睛在陽光下鍍上蜜糖色,像尊金童子,接著道,“阿母說你以後這樣容易長不高。”


    霍彥嘟起了嘴,開始不滿得直哼哼,“我長得高!長得高!病病才長不高!”


    霍去病和彈幕一起樂嗬嗬聽他狡辯。


    [照阿言這個操心程度,真的很容易長不高!]


    [天王蓋地虎,阿言一米五。]


    [阿言:叫我霍彥,誰允許你們叫我阿言的。]


    [亂臣賊子,敢直呼我霍彥陛下乳名,拖下去!]


    [發賣,統統發賣!]


    ……


    [寶寶,你們都是好寶寶。]


    [你們是大英雄,你們今天救了老多人了。]


    [好孩子,真的超勇敢!]


    ……


    直到發現所有人都在看他們倆時,霍彥立馬勾起了平日示人的笑臉,給霍去病笑嘻嘻的腦袋推到一邊,霍去病也斂下了笑,恢複了漫不經心的模樣。


    霍彥衝著縣令輕頷首,以示尊敬後,立馬引著縣令他們找孩子。


    “這裏是他們的一個據點,他們單獨辟了間密室,給小孩子們都放在那裏了。”他一邊用手推開機關,一邊跟身後的人說,“我都問出來了,不用再費心問這群畜生。”


    眾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那群被像死狗一樣拖走的拐子們,默默為霍彥點了個讚。


    霍小公子,牛逼!


    隻是他們的笑意並不存在太久。因為被拐孩子的密室打開了。


    所有人都在心裏啐罵這些拐子不幹人事。


    密室陰冷,這屋子裏連個火盆都沒有。有的孩子還穿著夏日的薄衣,臉已經凍得青紫。有的已經麻木了,雙眼潰散的望向門口,安靜的等死。


    霍去病直直向著那些個沒拖下去的拐子而去,上去就是一腳。


    霍彥扭過頭,跟在霍去病身邊,手中銀針就往拐子們死穴上戳。


    “狗娘養的,壞出生天的王八蛋!”他戳得又快又狠,一戳一個半癱,“不當人的狗東西,不死以後也給我爬。”


    霍去病又是一腳,“以後給小爺爬!”


    縣令安排人把這些孩子送到隔壁的房子,拜托人請醫師過來。他派下的屬官和府兵,也在一一辨認,幫這些孩子找他們的家人。


    良久,霍彥才握緊拳頭,強迫自己按捺住脾氣。他扯了扯霍去病的袖子,示意他冷靜。


    他們倆去了隔壁的屋子幫著安撫了小孩的情緒,霍彥給他們一一把了脈,雖然他是個半吊子,但學了一年多,也是能看清脈相的。


    他摸完之後,又看了舌苔,鬆了口氣,難得今天露出了點真心實意的笑,對霍去病道,“我瞧著都沒有事,隻是受驚和傷寒,喝幾帖藥就好了。”


    霍去病不疑有他,“大夫腳程慢,你先開藥,我讓他們去抓,再快馬送回來,想來快點。”


    霍彥不拿喬,立馬在他給的巾帕正反麵寫了兩張方子,一張安神,一張治傷寒。


    霍去病遞給衙役讓他去拿藥,衙役知道這兩張方子出自霍彥之手後,便不願意過去。


    這小郎君太小了,能識得藥性嗎?別把孩子藥死了。


    “大夫快來了,二位小郎君稍等就是。”


    霍去病皺起了眉頭,直視那個衙役,冷聲道,“你不信我弟,自可找醫去驗,何必推三阻四,平白讓人以為我倆胡鬧。”


    霍彥不吱聲,隻是跟霍去病坐在一起,無聲的表示他的立場。


    他倆年紀雖小,可是氣度非凡,恢弘冷峻,二人一起冷臉,隻叫衙役冷汗連連,隻得不停地道不是。


    霍彥嫌煩,收了自己的帕子,讓他不要再說。


    霍去病抽走了他手上的帕子,“一會兒回家了,我就去找個醫來,我讓他們再看。”


    阿言怎麽可能出問題。


    正安慰哭唧唧的小孩的霍彥怔住了,然後不自覺輕笑。


    [言寶,行醫就是這樣的。]


    [好大兒,我瞧著你寫的不錯,可見是學到了些真東西。]


    [如果不是名氣大,人們大多會看年齡。這是常事,若因此失了醫人之心,便是得不償失了。]


    [是啊,言寶,任何事情都需要時間的沉澱的。]


    [咳,雞湯部分結束。]


    [醫學生的憤怒已經起來了。昨的,我年輕怎麽不能看了。]


    [tm的,瞧不起誰呢!]


    [這逆子平常是常惹我生氣,我恨不得給他一錘子。但他是我親傳弟子,這點不容置疑。]


    [老子我三十歲就博導了,這逆子怎麽不能五歲寫藥方了。有誌不在年高!]


    [你自己去驗不好嗎?非要說出來,我那逆徒萬一道心毀了,怎麽辦!]


    [你知道嗎?你否定的是我每夜不睡覺跟著各位大佬一起灌溉的小苗苗!]


    [給醫看!他要能挑出毛病算我輸,我親手教出來的,能有毛病!]


    [病病說的是對的,如果我們的方子無錯,就得給別人看。]


    [我們學醫就是要光明正大的,扶濟蒼生,不需看年齡。]


    ……


    醫來得很快,不消一時,房間裏彌漫著草藥的氣息。


    安神湯和傷寒藥煎了不才。


    霍彥診的分毫不差。


    他未有太多話,隻幫著哄怕苦不想吃藥的孩子吃藥。


    霍去病從自己的荷包裏拿出霍彥給他買的果脯,散給小孩子們留喝藥時甜嘴用。


    那個穿著深衣的小男孩現如今已經在他懷裏睡著了。這小孩一看就是富庶人家受寵的小公子,臉上白嫩嫩的。


    霍彥明明隻比人家大一點,還幫著輕輕地拍著那個孩子哄他睡覺。


    “乖寶寶,睡覺覺。”


    霍去病看著西沉的金烏,愣了片刻,沒想到天暗的這麽快,他歎了口氣,“阿言,我讓縣令派人把阿武從狗洞裏給送回去了。可我倆今天怎麽辦啊!”


    霍彥也愣了片刻,看著外麵,心如死灰地雙手合十。


    “當然是死啦死啦,屁股能開老大的花了。”


    霍去病一下子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所幸隻有我倆。”霍去病頓了一下,最後一臉舍生取義,沉痛地道,“好歹阿武還能活。”


    這回輪到霍彥說不出話了。


    兩人一起沉默,最後果斷決定趕在日落之前回家。


    隻可惜他倆沒跑出去。


    因為衛青在門前跟他們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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