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門口,沈驍將墨珩輕輕放在了地上。


    墨珩微微歪了歪頭。


    在這個特殊的地下室裏,他雖然能感受到和自己體內被激發出來的黑暗之力,可是往外延伸的意識,卻像是被什麽遮擋住了。


    果然,一旦離開了地下室,他對周圍的感知力度變更強。


    沈驍和墨珩都不知道星星被關在了哪裏,但是墨珩現在覺得自己能通過自己迸發出來的那些力量,找到星星。


    他剛剛才死了一遍,身體虛弱得厲害,可是卻用力的抿著嘴,微微閉上了眼睛。


    沈驍緊張的看著他,隻見小男孩的身體開始微微發抖,隨後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滾落下來。


    本來就蒼白的臉色,變得就像是透明了一樣。呼吸急促起來,嘴角竟是流出了一絲鮮血。


    沈驍心中一驚,卻不敢打斷墨珩。


    他意識到自己是一個自私的人,比起墨珩會不會受傷,他更加擔心星星能不能被找到。


    就好像骨子裏,他是想要拚盡這條命保護星星的,而這個小男孩就無所謂。


    終於,墨珩很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瀕死窒息的人再一次活過來。


    他原本看不出情緒的眼睛裏終於出了痛苦,這痛苦不僅僅來源於身體還有心理。


    他搖了搖頭:“對不起,我看不到,不夠,還不夠。”


    就像那個女人說的那樣,他雖然已經覺醒了體內的一部分力量,但是他現在還是太弱了。


    想要保護星星,不可以這麽弱才行。


    在這個時候。墨珩忽然想到了什麽,抬起頭看向沈驍:“哥哥,你把我帶回地下室裏。”


    沈驍一愣:“為什麽?”


    墨珩直勾勾地盯著他:“殺了我,一遍又一遍。”


    沈驍心中一跳,剛想問什麽,卻聽墨珩又道:“我找不到她,但是疼痛和死亡的恐懼,能讓我變得更強。”


    這是他自己發現的,連清歡都不知道。


    如果清歡知道的話,也不會讓沈驍做這種事情。


    沈驍的眼神十分複雜。


    但難以想象一個看上去隻有六歲的小男孩。為什麽會有這樣可怕又堅定的瘋勁。


    他沒有說話,又將墨珩抱回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門關上,裏麵又是漆黑一片。


    但是身體早就習慣於在黑暗中殺戮的沈驍,準確地捕捉到了墨珩的位置。


    他舉起手槍,按下扳機——


    一聲槍響。


    沈驍隻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停止了。


    即便是知道眼前的小男孩不會死,他還是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意識下殺死了一個孩子。


    發抖的身體告訴他,他以前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


    他屏住了呼吸,直到血泊裏的墨珩,指尖微微動了動,掙紮著緩緩爬了起來,他才放鬆了一口氣。


    沈驍意識到自己近乎窒息。


    這一幕剛好被正在查看的清歡看到。


    她滿意地地點了點頭——沈驍不愧是他最忠誠的狗。


    沈驍每次朝著墨珩開一槍,他仿佛也朝著自己的心髒開一槍。


    骨子裏的正義和原則,不允許他做這種事。


    但他必須要一次一次打破自己心中豎起的堡壘。


    一切似乎是冥冥注定,做出這種事的是他沈驍。


    沒有記憶,所以也沒有了那些令他痛苦扭曲的記憶,他此時的性格更接近於本身的他,反而更加堅定。


    如果這件事情是謝子獄,時默或者傅寒,哪怕是殷甚他們任何一個人做的話,在這一次一次的殺戮,鮮血,黑暗,和盲目的扣下扳機的動作,以及在這島的最中央最濃烈的黑暗力量的影響下,恐怕也會被殺戮所掌控。


    沈驍咬著牙,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口腔裏傳來血腥味。


    他在心裏默念:“九。”


    念完的一瞬間,扳機第九次扣動。


    他以為又要再一次看到小男孩倒在血泊裏,而他不得不承受著心髒撕扯般的痛苦,卻忽然驚訝地發現,不可能躲過這顆子彈的墨珩,隻是微微側了側頭。


    而那顆子彈竟是擦著他的臉頰,射在了他身後的牆上。


    墨珩蒼白的小臉,隻是多出了一道血痕。


    沈驍瞳孔微微縮緊。


    這不可能,以墨珩側頭的幅度,也不可能躲過這顆子彈。


    而他射擊的準度,也不可能在這麽近的距離裏發生失誤。


    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墨珩他改變了子彈的軌跡。


    昏暗的地下室裏,墨珩看不到表情,但是他的動作幅度大了一點,換了一個位置,朝著沈驍道:“再來一槍。”


    他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沈驍心中一跳。


    他射向墨珩的每一槍,都下意識地避開了眉心。


    射中眉心的狀況太過於慘烈,實在是下不了手。


    他覺得自己已經踏入了深淵。而現在要做的便是將自己交給深淵。


    他緩緩點頭抬起手槍。


    “砰”的一聲,他渾身抖繃緊。


    然而,預想中的血腥殘忍的一幕,並沒有出現。


    墨珩依舊直直站在原地,脊背挺直,而那顆子彈,在距離他眉心半公分的地方,停住。


    隨後,金屬撞擊地麵的清脆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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