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坳隊伍最前麵的會計,一臉氣憤地看著靠山屯大隊這邊已經弄好了的隊伍。


    靠山屯大隊已經檢查完了,正計算著這些糧食的情況。


    田家坳那邊,幾個糧站收糧員還拿著尖頭的糧食探子往糧食袋子上插,根據探子探出的糧食情況給他們定級別。


    遇到籮筐裝的苞穀粒,直接伸手往苞穀底下一抓,再給這筐苞穀定級別。


    明明兩個大隊是一塊兒開始檢查的,憑什麽他們田家坳大隊還在檢查,隔壁靠山屯大隊已經檢查完了?


    肯定有問題!


    田家坳大隊的會計眼睛滴溜溜地看著靠山屯那邊的收糧員,忽然低聲問邊上的人,“你們看,那邊那家夥是不是有點眼熟?”


    被問的人瞅了一眼,有些不確定道:“好像是他們大隊的人。”


    田家坳大隊的會計冷哼一聲:“我就知道有問題!”


    他上前兩步,衝正在給他們大隊檢查糧食的收糧員道:“這位同誌,收糧隊伍裏有人以公謀私,這事你們糧站管不管?”


    高個子收糧員頭也不抬,放下手裏隨機抓的兩把苞穀,衝邊上記錄的人道:


    “這筐苞穀瘦癟的太多,算最低等級。”


    田家坳大隊會計一個箭步上前,拉住這筐糧食的麻繩不放,無比大聲地喊:


    “同誌!”


    “我們大家就靠這些糧食過日子,你們糧站要是以公謀私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


    這一聲喊的,讓許悠悠他們都聽見了。


    一個個轉頭看向田家坳大隊這邊,糧站的人怎麽以公謀私了?


    那個高個子收糧員臉色微沉,“這位同誌,飯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你張口就說我們以公謀私,有什麽證據嗎?”


    田會計拉著麻繩不放,“我們兩個大隊一塊兒檢查,怎麽現在靠山屯那邊已經檢查完了,我們這邊還在檢查?”


    “是不是你們得了誰的話,故意針對我們大隊?”


    說話間,田會計還一個勁往許悠悠他們隊伍前麵的王大誌身上瞅。


    這意思就差沒說王大誌就是他嘴裏以公謀私的人了。


    高個子收糧員冷笑一聲:“那邊快自然有快的道理。”


    “你自己看看你們大隊的糧食,籮筐裝的,一眼看去就沒有高品質的糧。我們幾個想著上麵這層可能是最後裝的,品質差了點正常,一筐筐給你們看底下的糧食,花的時間不就長了點嗎?”


    “你要嫌我們速度慢,我們也可以直接照這上麵這層來定級別。萬一最後你們大隊出來的都是最低級別的糧食,可別又說什麽以公謀私的話來。”


    不少大隊的人都是把倉庫裏最後那層,平均裝到每個筐上麵。


    所以他們糧站才要求每筐每袋糧食都要一一檢查,為的就是不讓這些種糧食的人吃虧。


    這也不是頭一次遇到人嫌他們檢查慢的情況,但卻是頭一次有人覺得他們收糧員以公謀私。


    他們收糧員,大半夜開著車來鄉下,有的人忙碌一早上都沒空喝口水,竟然還有人跟他們說這話?


    高個子收糧員聽了,心裏不得勁的很。


    這一段話給田會計砸的腦袋一懵!


    按最上麵那層來算?


    那不行啊!


    要真按最上麵那層算,他們大隊不就虧死了嗎?!


    在牛車上休息的黃豆被人喊起來,聽見自己大隊的會計跟收糧員吵起來了,他立馬就擠到最前麵來。


    一來就聽見糧站收糧員說什麽要按照最上麵這層定糧食級別,他臉色都不好了。


    那哪個大隊也沒有直接按照最上麵那層定級別的。


    再怎麽吵吵,也不能這樣針對他們田家坳大隊啊!


    接著就聽見人說什麽“以公謀私”,黃豆臉色更不好了!


    這“以公謀私”,肯定是自己大隊的會計說的!


    怪不得這個收糧員要說那話!


    黃豆忙上前把田會計往後拉了拉,擠出一臉褶子道:“這位同誌,這家夥也不是故意的。想著今天交糧,他一晚上沒睡,人又上了年紀,這會兒估計頭腦不是很清楚,要是說了什麽胡話,你也別放心上。”


    高個子收糧員壓根就不信這話,“腦子不清楚?你們還讓他寫賬本?”


    “你們大隊不會是故意找了個頭腦不清楚的人來記賬,等最後的時候又說我們糧站的人故意給你們大隊少記了幾百上千斤的糧食吧?”


    這話可不是他瞎說的。


    公社這邊就這麽大塊地方,各個大隊來交糧的人就占了不少地方。


    所以每個大隊檢查完了糧食直接上稱,稱完直接把糧食倒進糧車。


    要是有大隊的人故意那樣搞,他們糧站的人也說不清楚,到時候又是一場麻煩事。


    黃豆才當上大隊長的時候,打過這個主意。


    但很快就放棄了。


    主要是擔心得罪了糧站的人,之後每年交糧的時候被穿小鞋。


    誰讓這些人拿的鐵飯碗,在一個地方一幹就是幾十年呢?


    田家坳大隊要在這邊掛了名,那之後交糧肯定得被針對。


    一聽到收糧員這樣說,黃豆連忙搶了田會計手裏的賬本遞過去:“同誌這話說的,這事我們哪裏敢做?你看看我們記的,要跟你們記的有不一樣的,那就按你們的來。”


    高個子收糧員像模像樣地翻了幾頁看,就把本子扔了回來:“一點沒記錯,看來這家夥頭腦清楚的很。”


    “那怎麽說我們收糧員以公謀私,故意針對你們大隊呢?”


    “這?這……”


    黃豆腦門直冒冷汗。


    自己給自己打臉,這跟當眾拉屎有什麽區別?


    可這臉丟都丟了,一定不能幹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再把收糧員得罪了!


    他連忙拉了拉田會計,“你自己說,明明挺清楚一個人,剛才怎麽就腦子抽了說胡話?”


    田會計支支吾吾地解釋:“我,剛才就是看他們大隊已經檢查完了,我們大隊這一半還沒到……”


    “他們那邊的收糧員,有個就是他們大隊出來的,我就,我就……”


    田會計一解釋,黃豆頓時明白他剛才怎麽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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