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其實並不認識蕭寧,隻是遠遠的看過她幾次,都是在白前為她贖身,養在外室之後。


    她記得,她第一次見到蕭寧的時候,心中便被自卑占據。


    當時蕭寧初孕,反應十分厲害,吃不了一點東西,便會吐。可即便如此,那張俏麗的臉依舊明豔動人。


    丫鬟在身側伺候,不小心將端過來給她漱口的杯子打翻,她也是笑著原諒。


    她隔的很遠,並未聽見她的聲音,可丫鬟臉上的釋然,尊敬,她都看在眼裏。


    她那時候就在想,如果自己的父親並未出事,自己或許也能夠活得像她一樣,陽光開朗,高貴體麵吧。


    自卑越來越深,最後竟然生出了一絲絲得意,因為她京城第一美人蕭寧的丈夫昨夜卻趴在她的身上,忘乎所以的揮灑著汗水,一次又一次不停的索取。


    在這一點上,她終究是勝過她了。


    所以,她跟蕭寧根本沒有一次正式的會麵,即便是她故意想辦法告知蕭寧她的存在之後,蕭寧也選擇了無視她的存在。


    仿佛她是什麽見不得人,下賤無比的東西!


    從那一刻起,她便不再僅僅是想要成為尚書府的妾室,而是想要成為尚書府真正的女主人!


    可若是想要成為尚書府的當家主母,那蕭寧便絕對留不得。


    所以,她設計了後麵的許多,將蕭寧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真正的與她見過一麵,亦沒有正式的和她說過一句話,唯一聽見過的聲音,是那日她慘死之時,撕心裂肺的叫聲。所以她根本就沒有想過這滿臉血汙,聲音哀怨的女鬼會是蕭寧。


    可她若真的是蕭寧,那便不會是來尋太後的,而是……


    李氏的後背生出一絲絲涼意,雞皮疙瘩猶如螞蟻一般爬滿了她的手臂。


    蕭淩帶著顫抖的聲音在黑夜響起,傳達到在場每個人的耳中,同樣也傳達到了白薇的耳中。


    白薇聽見蕭淩的聲音,感覺有些難過。


    今日之事,確實是她安排的。


    目的是為了調查李氏與原主生母蕭寧當年病故之事是否有關聯。


    蕭寧雖然隻是原主的生母,但是若非蕭寧生下原主,自己哪裏會有機會穿越到原主的體內。如今,她借用了原主的身體,那原主的血脈親人便是他的血脈親人。


    若是李氏真的與蕭寧病故之事有關聯,她便打算今日在皇宮中為蕭寧報仇。


    隻是,她並未想到,自己這般做也撕開了外祖父蕭淩內心的傷疤,一時間,心中有些難過,這件事之後,她當想個辦法,彌補他心中的傷痛才是。


    蕭淩滿眼熱淚的看著天空中的女鬼,一步步走了上去。


    歐陽明見狀,連忙拉住他:“鎮南王,她已經化作厲鬼,不是從前的蕭寧了。”


    他方才看到了那張臉,那般恐怖,現在想想便還覺得心有餘悸。


    蕭淩被拉住,眼角的淚痕都還未幹:“皇上,不管寧寧是人是鬼,她都是我的女兒。她有怨,我便應該為她伸冤。她有仇,我便應該為她報仇!”


    他語調很慢,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歐陽明愣了一秒,錯愕的鬆開了手。


    每一個讓人害怕的鬼,都是別人朝思夢想的人……他心中最初的恐懼,也漸漸散去了不少。


    蕭寧的手被鬆開,再次走向女鬼:“寧寧,你有何冤屈,有何仇恨,都可以告訴為父,為父為你出頭!”


    這句話,早在十幾年前就該說的。


    隻可惜,那時候戰事緊,蕭寧寫過來的書信全部報喜不報憂。


    在他知道的時候,薇兒已經丟了,他又派人去尋。薇兒尚未找到,她便……撒手人寰,這是他一輩子的痛,一輩子的愧疚 。


    他話說完的時候,那天空中的紅衣女鬼忽然就消失不見了。


    眾人大驚,尤其是五皇子,歐陽茂:“四皇兄,我就說它真的是鬼吧,否則怎麽可能一閃就沒影了?幸好建寧不在,否則她絕對會嚇哭!”


    歐陽玉皺眉,看著那早已空空如也的天空,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這世上,真的有鬼?


    蕭淩見蕭寧的魂魄不見,頓時有些慌了:“寧寧,寧寧,你去哪啊?”


    就在這個時候,四麵八方幾乎同一時間傳來了聲音:“我不是病死的,我是被人害死的。我不是病死的,我是被人害死的。我不是病死的,我是被人害死的……”


    一聲一聲,連說三次,一次比一次聲音大,似乎透出無限的哀怨和憤怒。


    蕭淩雙眼猩紅,雙手握拳,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的女兒是病逝的。


    是因為自己無能,沒有將薇兒找回來,積鬱成疾,藥石無醫才病逝的。可是,她說……她是被人害死的!


    他滿眼憤怒,大聲道:“寧寧,你告訴父親,是誰害死你的!是不是白前,是不是那個混蛋,為父這就去替你宰了他!”


    這次太平宴,原本皇上是打算邀請群臣的。隻是後來想到,這次出席東秦的南疆使者是鳳麟,鳳麟也是個年輕人,而朝中重臣的年紀都不小了,硬湊在一起不合適,所以請的都是青年才俊。


    故而,白前自然也不在場。


    蕭明城立刻上前,拉住了自己的祖父:“祖父,姑姑並未說是白尚書害死了她!”


    他並不是為白前說話,整個蕭家,沒有誰喜歡白前。


    因為他背信棄義,以情謀事,忘恩負義,明樓更是將他養外宅的事情告訴了他們。所以,對於白前,他們幾乎恨不得,每日夜深人靜都想套上麻袋,拖出去胖揍一頓作為教訓。


    這件事,明樓已經偷偷幹過兩次了,以至於白前昨日上朝臉都是青紫色的。


    可是祖父卻不能就這樣跑去殺了他。


    因為名不正,言不順。


    即便是要殺,最起碼也要姑姑當著所有人的麵,說出凶手才能動手,屆時即便是祖父不動手,他也會動手!


    這話一出,蕭淩頓時冷靜了下來,隻是眼睛依然通紅:“寧寧,告訴爹爹,到底是誰害了你!”


    整個會場頓時變得極其安靜,那感覺,就仿佛慈寧宮不是皇宮內院,而是一座巨大的墳場。


    “是誰害了我,是誰害了我,是誰害了我……”


    又是重複的三聲,眾人皆是皺眉,似乎是在等待著一個結果,唯有一人……卻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李氏。


    蕭寧……果真是來找她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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