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幸姑緩了一會,繼續道:


    “當時,我真的以為我死定了。誰知道,上天可憐我啊,給了我生的轉機......”


    就在她已經被剝光的時候,原本上公交的兩個男人趕了過來。


    與那個道士纏鬥在一起。


    但即使是已經瀕臨昏迷的夏幸姑也能看出來,這兩個人根本不是道士的對手。


    被那個道士打的節節敗退。


    當時,她心裏對自己知道的所有神仙都祈禱了一個遍。


    隻求上天垂憐,讓自己能活下來,讓這兩個過來幫她的年輕人也活下來。


    夏幸姑的眼淚在臉上縱橫。


    聽著那邊的打鬥,自己卻一點力氣都用不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了一片瓷器破裂的聲音。


    整個人就好像被人打了一悶棍,眼前一黑就徹底昏死過去。


    ......


    齊修微微皺起眉頭,想到方天祺和自己說的。


    當時是那些隊員打碎了黑陶罐子,才救下來了夏幸姑。


    而夏幸姑說,罐子碎掉的時候,自己也昏死過去。


    這會不會和被自己扯下來的那道符籙有關?


    她正想著,就聽見夏幸姑長歎一口氣。


    像是在休息。


    半晌之後又重新開口: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人就在醫院了。那兩個小夥子也不見蹤影,就隻有一個女孩站在我床邊。”


    “我問她是誰。”


    “她說是那幾個隊員的隊長,並且和我說啊,那個道士已經跑了,不會再來對我下手了,讓我放心。”


    夏幸姑說著,眼神露出一絲迷茫。


    “隻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道士給我吃了那些藥傷了身子,從那天以後,我是一點力氣活都做不了,稍微累著就要休息好久,去醫院看吧,醫生說我這是虧了身子,還有那什麽,左心衰竭,勞力性呼吸困難什麽的。


    總之,身子是虧了。最可惜的就是我老伴,為了撐住這個家,被一個大貨車撞了,直接就是一個半身不遂。


    就算是人家賠了醫藥費,他也救不回來了。


    我,我看著他痛苦,我心疼啊......


    我不得不,不得不.......”


    夏幸姑說著,一邊捶著自己的胸口,一邊用力呼吸著。


    眼淚又掉了下來。


    在一邊陪著她的農婦眼眶也紅了。


    抱著她無聲安慰著。


    “媽,俺爸從來沒怪過你,你別自責了。當時的事,是我沒本事......”


    夏幸姑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淚痕在她臉上的皺紋上縱橫。


    像是在描繪一幅曲折的人生地圖。


    母女倆抱頭痛哭了一會,夏幸姑顯然是呼吸不上來了,農婦手忙腳亂的開始找藥。


    然而越忙越亂,藥沒找到,一邊被塞得滿滿的紙箱子也炸開了。


    裏麵的衣服襪子玩偶抱枕崩了一地。


    齊修:......


    “我來吧。”


    她握住夏幸姑的手,小心用將自己存在丹田中少有的靈氣提取出來,緩緩探入夏幸姑的脈搏之中。


    撫平她體內的創傷。


    夏幸姑神色平靜下來,被農婦扶著,緩緩倚在沙發上。


    趁其不備,齊修還分出一縷靈氣在她體內探尋。


    倒是沒發現什麽異常。


    她收回手,看著農婦一點點給夏幸姑擦眼淚。


    “多虧了齊小姐,這是齊小姐的大恩大德......”


    齊修伸手打斷了農婦的感謝,淡淡道:


    “感謝談不上,若不是我要問過去的事情,她也不至於情緒如此激動。我出手,純粹是我應該做的。”


    農婦被她反駁,也沒覺得難堪。


    心中對齊修的光輝形象又明亮了幾分。


    夏幸姑按了按農婦的手,示意自己已經沒事了。


    她看著天花板,沉沉歎了口氣。


    “他安樂死的時候,我就握著他的手,在一邊陪著他,恨不得就這樣過完一輩子。他到死都不放心我,一雙眼睛瞪的可大,瞧著我。我知道他想說什麽,我知道他想說什麽......


    我就一直,一直看著他,一直掉眼淚。


    我就安慰他,我說沒事,我沒事,我們的孩子也不會有事的,讓他放心,說我還有錢,到時候和女兒一起回老家,我們母女相依為命。我說我以後不會嫁人了,我生是他的人,死了也要讓他等我的......”


    她說著,從領口裏掏出一個小玻璃瓶。


    拿給給齊修看。


    “這是他的骨灰,我一直帶在身上。就等著他來接我的那一天,我能和他走。


    我們年輕的時候,遇到這樣的事情,毀掉了我們一個家。我想死的時候,能和他在地下做個鴛鴦鬼。”


    她說著,低聲笑起來。


    像是很憧憬似的。


    眼睛都在發光。


    農婦抱著她,安安靜靜地掉眼淚。


    “有時候,我也很好奇,你說我從生下來,就從來沒做過什麽惡事,為什麽這件事要落在我身上?這個世界上幾百上千的人會坐那一輛公交車,為什麽會是我?”


    夏幸姑臉上一點惡意都沒有,眼裏坦坦蕩蕩的一片澄澈。


    似乎,她是真的不明白。


    而不是想讓誰替她。


    齊修沒說話。


    這種情況下,似乎應該保持沉默才對。


    這世上最有效的安慰,往往就是沉默。


    但也許也不是,沉默也有可能,是人無話可說。


    “媽,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你看,我也長大了,我們院子裏的鵝也開始生蛋了。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恩賜了。”


    農婦抱著自己的媽媽,像是小時候媽媽抱著她。


    耐心的哄著。


    “乖,沒事,爸爸沒有了,還有媽媽。對不對?我們兩個就是一家人。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


    齊修婉拒了他們留她吃飯的邀請。


    臨走時,她拿出那張皺皺巴巴的符籙,問她:


    “你眼熟嗎?”


    夏幸姑點點頭:“我好像看見過,但就瞥了一眼,不知道上麵的花紋對不對得上。”


    “沒關係,這就夠了。”


    齊修轉身要走的時候,想了想,還是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


    心中默默念訣。


    隨後,


    吹了一口氣在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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