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十一了,唐舟在整理給家人買的禮物。


    青寧市地屬南方,又靠海,海產豐富,各種蝦幹,魚片,魷魚條都很便宜。


    他一邊把買來的海產往皮箱裏放,一邊問趙笙北:“笙北,你十一還是不回家嗎?”


    來了大學兩年多,趙笙北十一從沒有回過家。


    趙笙北看著電腦裏的解剖視頻,說:“不回去。”


    唐舟頭都不抬的說道:“這每年都不見你回去呀。”


    趙笙北沒有回答,隻是目光虛浮地看著視頻,仿佛他的視線穿透了屏幕,沉浸在了另一個世界裏。


    為什麽不回家?


    自然是沒有家。


    他媽早早就走了,留下他和爸爸。


    他爸獨自帶著他過了兩年,正好遇到離了婚,當初有過好感的高中同學,便起了湊在一起組建新家庭的想法。


    高中同學帶著一個小姑娘,他爸爸帶著他,一人帶著一個孩子,誰也不吃虧。


    那時他五歲,小姑娘四歲。


    爸爸總對他說,那是妹妹,作為男子漢要保護妹妹。


    正是愛玩的年紀,沒過多久,他就和妹妹熟悉起來。


    妹妹總是穿著洛麗塔風格的公主裙,哥哥長,哥哥短的圍著他轉悠。


    就這麽過了兩年。


    這兩年,他把阿姨當成自己的媽媽,把妹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把他們當成真正的一家人。


    然而世事難料,總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意願發展。


    一個周末,阿姨帶著他和妹妹去家裏附近的遊樂園玩,遊戲園裏人很多,他和妹妹高興的在前邊手拉著手走,阿姨一邊玩手機,一邊在後邊跟著。


    一股人流湧來,衝散了他和妹妹。


    等人流退去後,妹妹已不見蹤影。


    阿姨發了瘋般,到處找女兒,可把遊樂園所有的地方都找過,卻怎麽也沒有找到女兒。


    後來,才知道,那股人流中竟然混有人販子。


    或許是因為妹妹長相可愛,穿著精致,人販子便趁機利用人流的混亂,將妹妹帶走了。


    這個消息讓阿姨心如刀絞,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女兒會遭遇怎樣的命運。


    阿姨因為丟失了女兒,心情極度悲傷和焦慮,性格開始變得扭曲。


    她總是在爸爸走後,用指甲掐他,擰他。


    擰在他的胳膊和大腿內裏。


    很疼。


    他想著,妹妹丟了,他有責任,他沒有好好抓緊妹妹的手,沒有保護好妹妹,即使被掐的疼的很了,他也不喊不叫。


    可能折磨人這事,是會上癮的。


    阿姨看他不喊不叫,便開始拿針紮他。


    十指連心,痛楚難當,然而她卻總是用力將針紮入自己的手指中,再狠心地拔出來。


    他實在沒忍住,便告訴了爸爸。


    爸爸聽後表示他會和阿姨談談,又說,因為妹妹丟了,阿姨的心情不好,讓他也體諒些。


    可能是爸爸和阿姨說了什麽,阿姨再也沒有掐過他,紮過他。


    隻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阿姨學會了抽煙,而且抽的很凶。


    一次,趁著爸爸出差的時候,她又把他綁起來,拿煙頭燙他的前胸後背,燙穿著衣服露不出來的地方。


    一下一下燙在他身上,他掙紮不開,聽見阿姨大聲質問:為什麽丟的不是你!為什麽丟的不是你!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


    後來,他才知道,妹妹丟了,他沒丟,在阿姨眼裏,這便是原罪。


    爸爸是在半個月後回來的,等爸爸回來,他身上的煙花,已經結了痂。


    他站在爸爸的身前,拉起自己的衣服,讓他看看自己身上的一個個煙花。


    爸爸顫抖著身子抱著他,半天沒有說話。


    接著,就把他轉到了一個寄宿學校。


    雖然後來,爸爸跟他解釋過,那是因為阿姨得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如果跟阿姨離婚,或者放任阿姨自己一人,病情會越來越嚴重。


    他作為一個男人,不能這麽做。


    他聽了後,也隻是在心裏想想,所以,犧牲的就是年紀小小,才剛七歲,心理很健康的他嗎?


    妹妹丟了他也很難過,他常常為沒有抓緊妹妹的手後悔。


    阿姨問丟的怎麽不是他的時候,他也在想,是啊,為什麽丟的不是他。


    丟的還不如是他!


    “笙北,這幾袋鱈魚片裝不下了,留給你吃吧。”


    唐舟把皮箱裝的滿滿當當,還剩下些鱈魚片實在裝不下了,想著留給趙笙北吃。


    他說了一遍,見趙笙北沒反應,又叫了兩遍:“笙北,笙北。”


    聽見自己的名字,趙笙北才從思緒中出來,他轉頭看向唐舟。


    唐舟推了推眼睛,笑道:“怎麽,這麽血腥的視頻,你也能看入迷。”


    這解剖視頻,他一個大男人,看著都覺得血腥。


    趙笙北搖了搖頭:“沒,剛才在想事。”


    唐舟拿起皮箱旁邊的鱈魚片,放到他桌子上:“實在裝不下了,留給你十一吃。”


    聞言,趙笙北也沒拒絕:“謝謝。”


    唐舟笑道:“客氣什麽。”


    秦逸洗漱出來後,敏銳察覺到趙笙北的情緒有些低沉。


    看到唐舟整理的皮箱,又想起每年都不回家的趙笙北。


    他搬著椅子坐到他身邊,如往常一般將胳膊搭在對方的肩膀上,用腿碰了碰他腿。


    兩人穿的都是五分褲,兩腿相碰時,能貼到對方小腿上的皮膚。


    趙笙北有皮膚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的問題,很白,很滑。


    秦逸沒忍住,又碰了一下,才道:


    “趙鍋鍋,今年十一要不要去我家玩啊,我媽媽養了一隻巨貴,讓它打滾它打滾,讓他蹦高他蹦高,老可愛了。”


    說著,他拿出手機,找出他媽媽給他發的視頻,給趙笙北看。


    “你看,這撒嬌打滾的樣子可不可愛。”


    視頻裏是一隻紅白花色大巨貴,毛卷卷的,它躺在地上,露出肚皮,然後小聲的‘嗷’了一聲。


    秦逸繼續說道:“看到沒,這貨求摸肚子呢。”


    趙笙北從來沒有養過寵物,還是第一次見到巨貴,好像一隻大熊一樣,感覺抱起來應該很舒服。


    “是很可愛。”


    秦逸又輕輕的撞了撞他腿,誘哄道:“哎呀,它可親人了,特別喜歡別人摸它,去不去,去了你就可以隨便摸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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