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叢茜茜的一聲驚呼過後,樓梯上下的四人都似是被凍結一般,頓時鴉雀無聲。


    一門之隔,仍在雜貨店鋪麵等待的店長已是抱頭痛哭,責怪起自己沒有及時通知小老板。


    他那任勞任怨的粗糙十指深深插入花白的褐發間,整個人都扭得像一個抱頭痛哭的貓meme。


    這下完了!那兩個東方人還真是來查封雜貨店的!!


    完了完了,又得去找新工作了......


    而在二樓的樓梯口處,莎萊娜輕輕咬住下唇,盡力克製著心中的激動。


    她凝望著原本視作朋友的叢茜茜,試圖從對方的輪廓、五官中尋找到哪怕一絲來自特納華與安妮所遺傳的痕跡。


    室外的日光歪斜著穿入叢茜茜身前,在她側臉處抹出柔和的輪廓,卻也說不清是否與莎萊娜記憶中的父母有所相似。


    更加好玩的是樓梯下方的姨甥兩人。在聽清叢茜茜與莎萊娜的對話後,宋雲陵與周琴已徹底陷入沉思之中。他們麵麵相覷,眼神交匯間充斥著見鬼般的驚訝。


    這兩個人......好像突然就變成了親戚關係?跨好幾輩那種。


    而莎萊娜在徹底確認了叢茜茜的身份後,看待對方的目光也不自覺地發生變化,悄然多出一絲長輩般的慈祥。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摸拭著耳畔的貓眼石耳墜,讓那道瞳孔般的紋路在光線中明暗交替,仿佛在請求這神奇的媒介感知自己血脈的聯係。


    然而,對站在階梯下方的叢茜茜來說,莎萊娜那雙慈愛的蔚藍色雙眸宛如刺骨寒風,嚇得她當即在梯級間後退半步,不寒而栗。


    方才縈繞在莎萊娜心頭的失落一掃而空,將那雙碧眸映得明亮。她用著輕鬆的語調,明知故問道:“茜茜,我記得這棟房子應該是有個小閣樓的吧?”


    聽到這話,叢茜茜不禁後背一寒,用略帶警惕的眼神緊盯著莎萊娜反問道:“你問這些幹嘛?”


    說實話,要不是彼此相處了一整年,自己還隔三差五去這對小情侶的家裏蹭飯,相互都知根知底......叢茜茜恐怕真的會以為莎萊娜是個美女搶劫犯,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時刻就已經在自己家裏提前踩好了點,就等著光明正大搶空這老房子了。


    麵對叢茜茜的質疑,莎萊娜滿不在乎地展顏一笑,“畢竟我在小時候就來過嘛,所以想確認一下和記憶裏有沒有區別。”


    在弄清彼此的血緣關係後,莎萊娜頓時安下心來,連聊天時也親密了不少。她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向牆上的,與父母的麵容相互對視,露出意味深長的淡笑。


    隻是對叢茜茜而言,她總覺得這位認識了快一年的嚶國大金毛絕對~絕對~是出了什麽毛病!


    喂!你給我正常一點,為什麽要用那麽溫柔的目光盯著我看啊?我都快要想起我奶奶了!


    在一番長輩般的微笑過後,莎萊娜從容得像回到家一般,自由地漫步在經過現代化裝修的紅磚房之內。她將雙手背在身後,不緊不慢地向頭頂那並不顯眼的活板門一指,“這裏就是閣樓吧?”


    叢茜茜震驚地扒拉著身旁的樓梯扶手,連自己那期末gpa能考出4.8的腦子都開始隱約冒煙,近乎過載,“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啊......”


    莎萊娜不言不語,隻是對她報以微笑。她轉而拜托起男友幫忙,“房東,幫我找個掃把之類的棍子,我想爬上去看看。”


    叢茜茜急忙衝上樓梯,試圖停下莎萊娜肆意妄為的舉動。


    “不是,娜娜你別瞎搞!不是說好去我房間裏睡個覺的嗎?你怎麽突然就想爬閣樓了!”


    此時,宋雲陵也緊跟在叢茜茜身後,伸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膀,“你叫叢茜茜,是嗎?我能理解你現在很混亂,因為我也經曆過類似的情況。但請你不要阻止莎萊娜,隻有接下來那麽一小會兒的時間,你可以批準她在這個家裏自由活動嗎?”


    宋雲陵一臉懇切地看著叢茜茜,“我知道這個要求很反常,甚至可能會讓你覺得我們全都瘋了。但是,你應該親眼見證著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在她向你證明完一些事情以後,我們會好好對你解釋的。而現在,我隻能告訴你,她以前真的住在這裏。”


    然而,麵對宋雲陵這般誠懇的話語,叢茜茜毫不退縮地回望著對方,以正常不過的思維方式拒絕了這個要求,依舊攔住了在自己家裏發癲的莎萊娜,“阿姨,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她轉而望向身旁的莎萊娜,語氣難得嚴肅起來,“這裏好歹是我家的祖宅。我和你們關係再好也不能讓你們這樣搗亂吧?”


    也許是先入為主的關係,宋雲陵凝視著叢茜茜那副臉龐,竟然感受到一絲與莎萊娜相似的堅定。


    宋雲陵輕輕一笑,將叢茜茜攔住莎萊娜的手微微按下,“你會答應的,畢竟你信任著他們兩個啊。”


    叢茜茜的表情頓時有些微妙,居然沒有反駁。


    此時,莎萊娜也注意到叢茜茜內心的動搖。狡猾的她,當然不會放過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她當即追問道:“茜茜,你們的閣樓是不是用來放雜物了?”


    叢茜茜看向莎萊娜的目光越發警惕,“你怎麽又知道了?”


    莎萊娜沒有說清其中的原因,隻是伸手向上一指,語氣中帶著些許請求,“閣樓上麵可能有我小時候留下的東西。拜托了,讓我上去確認一眼吧。”


    “......那我得跟著,我去給你找個掃把和梯子。”


    大概出於內心深處的信任,叢茜茜最後還是選擇了相信莎萊娜。


    但相信歸相信,她終究無法徹底放任莎萊娜自由行動。無奈之下,叢茜茜決心跟在她的身後,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


    在周琴的幫助下,他們從雜物間搬出梯子與掃把,頂開了天花板上的活板門,打開了通往閣樓的通路。


    隨著門扉打開,莎萊娜熟練地將梯子搭在方正的閣樓入口,並迅速爬了上去。


    “那我先爬上去,你幫我扶一下梯子。”


    在莎萊娜先一步進入閣樓後,叢茜茜也鬆開了扶著折疊梯的雙手,對身旁的周琴如此交代道。


    對此,周琴完全理解她此時的憂慮。他微微一笑,示意叢茜茜先行爬上閣樓。


    在叢茜茜緊跟著莎萊娜爬上閣樓後。她隨意從身旁的雜物堆裏拉下一幅遮蓋老照片的白布,並將白布直接鋪在地上,盤腿坐在閣樓的地麵。


    她在黑暗之中摸索,順便打開了閣樓安裝的小燈泡。


    在燈光之下,她看著莎萊娜身姿微彎,緩緩檢查著身旁那些早已封塵多年的物品。


    她蹲下身時,仿古連衣裙的下擺掃過積灰的橡木地板,帶去一陣風沙般的塵埃。


    “這裏變得比我小時候都亂了......”


    “有多亂?”


    在讓宋雲陵幫忙扶住梯子後,周琴也跟著爬上了閣樓。他毫不生分地坐在叢茜茜身旁,甚至被對方嫌棄地盯了一眼。


    莎萊娜自顧自地翻看著身旁的雜物堆,在熟悉與茫然的心態中回應著男友的問話,“我小時候,閣樓可沒放那麽多東西。”


    “娜娜,你別繼續胡說八道了。”叢茜茜嫌棄地望了眼正在說話的莎萊娜,內心的信任持續動搖,“從我小時候開始,閣樓基本就堆了那麽多東西。”


    她回憶著周琴曾告訴自己的事情,準確地指出了莎萊娜的出生月份,“我記得你是十月的吧?比我還小幾個月。”


    盡管叢茜茜說的是實話,但莎萊娜也清楚自己的話語也沒有一絲謊言,“嗯,你說得沒錯。”


    她一路翻找著雜物,視線在不經意下滑的過程中瞥見了一塊熟悉的深色木板。


    莎萊娜連忙向周琴招手,讓他前來幫忙搬開阻礙在木板前方的物品,然後興致勃勃地向男友介紹起這位老朋友,“房東,這個就是我以前提過的那個破洞,這木板還釘在同一個位置呢!”


    “......這還是同一塊木板?都上百年了啊。”


    盡管周琴的吐槽盡可能壓低了聲音,但閣樓的空間是如此狹窄,哪怕一絲風聲都清晰可聞。


    坐在後方的叢茜茜聽著周琴口中說出的上百年,此時更是感到一頭霧水。


    在叢茜茜糾結的視線中,莎萊娜微微跪坐地麵,猛然伸手扒住木板後方的縫隙,使勁一抓一拽。


    伴隨著木屑簌簌落下的一聲脆響,那塊無論是百年前還是百年後,反正永遠都釘不牢的木板便被莎萊娜輕而易舉地拆開。


    她下意識往洞裏一掏,神情當即顯得恍惚起來。


    “這裏麵怎麽還有東西?”


    在閣樓那微微閃爍的昏黃的燈光下,莎萊娜的指尖輕輕勾住洞中的物品,將其帶出。塵封百年的物體隨著莎萊娜揚起的手臂重見天日,讓厚重的塵埃在光束中緩緩起舞。


    周琴定睛一看,一個祖母綠漆麵的實木儲物箱正安靜地待在莎萊娜手邊,四角包裹著氧化發黑的黃銅包角,仿佛一直等待著女孩發現自己。


    莎萊娜用手輕輕拂去箱蓋上的灰塵,讓指尖從儲物箱邊緣雕刻的鳶尾花上撫過,勾勒著金邊的鳶尾花依舊耀眼,令她不自覺露出安心的笑容。


    莎萊娜微微觀察著儲物箱的鎖扣,不由得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房東,包在薄荷苗裏的那把鑰匙,你應該有帶在身上吧?”


    周琴稍稍摸索起單肩包的夾層,很快便掏出一把銅製的鑰匙。他將鑰匙懸在手中晃了晃,反問起莎萊娜,“你認真的?”


    莎萊娜攤開手心,接過鑰匙,“試試看嘛。”


    她將鑰匙插入木盒的鎖扣之內,果然與箱鎖上的凹槽嚴絲合縫,扭動的聲音是如此合拍。


    在箱蓋掀開的刹那,各色寶石在泛黃的燈光下折射出迷離的光芒,讓低矮的閣樓染上幻彩般的輝光。在箱子的底部,大量的金幣整齊碼放在側,令維多利亞女王的側臉清晰可見。


    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一疊用藍色絲帶捆紮的牛皮紙信封,那些信封已經發黃,邊角微微卷起,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無情。


    “都說不用給我留下家產了......”


    “也不多給皮耶諾留一點,哪有你們這樣當爸媽的......”


    莎萊娜一邊抱怨著父母的過度關愛,一邊解開了捆紮書信的絲帶。


    也許是時間過長,最上方那封信的蠟封已經開裂,讓莎萊娜無需刻意撕開信封便能拿出其中寫有內容的一張信紙。


    當她展開信紙時,一滴淚水落在泛黃的紙張上,暈開了墨跡。


    \"我所思念的莎莉......\"她輕聲念出開頭,聲音哽咽。


    我所思念的莎莉,


    很高興你終於讀到了這封信。考慮到我將唯一一把鑰匙藏在了你的旅行箱之中,除非有人以暴力拆開了這個尚算堅固的儲物箱。不然,你就該是第一個看見這封信的人。


    以防萬一,如果正在讀信的你並非我的女兒,莎萊娜.艾維斯。那麽,請你尊重彼此的隱私,將書信重新收回箱中,謝謝。


    重回正題,寫下這封信的時候,我們剛剛經曆了分別,再次度過了沒有你陪伴的夜晚。


    皮耶諾的哭聲融入雨中,令我和安妮感到無比的失落。當然,現在放任你去追求自己選擇的人生,是我們對你愛意的表現。隻是,在你的身影消失於日落的餘暉之中時,我們依舊沒有忍住哭泣的念頭。


    在擦幹眼淚以後,我和安妮離開了商船的甲板,以你先行離開了敦敦為由,懷抱著皮耶諾返回大宅。


    一路上,安妮顯得無比後悔,抱怨著自己為什麽要讓你獨自離開。但在夜深人靜之時,她卻又凝視著搖籃中的皮耶諾,說看見那麽勇敢選擇人生道路的你,實在令她無比驕傲。


    也許這就是母親與女性的獨特想法,我實在是難以理解。


    對我而言,你的離開始終是一份遺憾。我是多麽希望與你繼續經曆那些海上冒險,親眼見證你披上婚紗,陪著變老的我說笑聊天。


    我真的很想你,哪怕你隻離開了不到幾個小時。


    無論多少次給你寫信,我相信我終會將它放在儲物箱的最上方,令它成為你閱讀的第一封信。


    我相信彼此終會重逢,在遙遠的未來,也在你被愛著的現在。


    最後,我的小莎莉,歡迎回家。很高興,你找到了我與安妮留下的思念。


    永遠愛你,


    特納華,安妮,皮耶諾


    撫摸著發黃、脆弱的信紙,莎萊娜頓時泣不成聲。見狀,周琴連忙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安撫著女友崩潰的情緒。


    叢茜茜本就不是遲鈍的人。


    當她親眼看著莎萊娜熟練地將手掏進木板後那個自己都不知道的破洞,準確地摸出一個盒子時,她便震撼不已。


    更別說,周琴居然還能拿出一把配套的鑰匙,打開這個不知道藏了多少年的儲物盒,將一堆金銀財寶與私人書信展示在自己眼前。


    看著身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叢茜茜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再也無法忍受。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啊!你別自顧自讀完了信,然後突然就哭起來好不好!


    “周琴,娜娜和我家到底是什麽關係?”


    “你別騙我,她小時候如果在我家住過,我不可能沒印象......”


    麵對著叢茜茜的疑問,周琴先是看向懷裏的女友,不確定是否要將她穿越者的身份告知叢茜茜,“要說嗎?”


    二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盡管莎萊娜仍沉浸在悲傷中,淚水不斷滑落。但是,她也清楚叢茜茜的內心如今會有多麽混亂。


    她略微遲疑,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似乎在巨大的情緒變化之中失去了平常的判斷力,根本拿不定主意。


    少女哭泣的臉龐似柔弱的花朵、我見猶憐,“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叢茜茜心中的疑惑已如陰雨前黑雲般沉重。她越發確認莎萊娜與自己家存在著某種關係,而且必定存在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什麽不能說?”


    此時,周琴忽然注意到叢茜茜身旁的一張彩色四人合影。


    他回憶著清早閑聊時,莎萊娜曾向自己交代過自己父親在她回歸這個時代前,曾要求她去完成的三個約定。


    周琴頓時理清了一切,並於嘴角流露出一絲壞笑。他最後一次確認著叢茜茜的意見,“你確定要聽?”


    “廢話,你們突然來我家,還掏出一個藏滿寶石和信的盒子。”叢茜茜氣得拍了下身旁的地麵,揚起一片塵灰。


    她嫌棄地拂去身前的灰塵,將頭微微移開,“要是不搞清楚這碼事,我今晚都睡不著!”


    “是你自己想聽的啊,別後悔......”周琴看著抱著父母留下的信,躲在自己懷裏泣不成聲的莎萊娜,表情詭異地對叢茜茜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首先,你看看自己左手邊的那張全家福。”


    叢茜茜當即扭頭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自己剛剛為了墊屁股而隨意摘下白布的一張古老全家福。


    粗略看去,三位標準的西方麵孔被定格於這張大尺寸的全家福之中。但在叢茜茜仔細觀察之後,她忽然就意識到這也許是曾祖父出生不久以後,被父母帶去拍下的四人全家福。


    在這張照片裏,兩位上下樓梯時經常看見的曾祖父父母正安穩地坐在照片正中央擺放的兩張雕花靠背椅上。其中,那位中年的女子嘴角微彎,以一抹淡笑凝視著懷裏的曾祖父。


    而站在曾祖父的父母身後,還有一位叢茜茜在樓梯旁的三人全家福裏不曾看見過的年輕女子......她抱著一隻貓,亭亭玉立地站在那位中年女子身後。而她樣貌,與身前的莎萊娜完全一致......


    周琴觀察著叢茜茜微微發抖的身軀,又給她的理智補了一刀。


    “我再告訴你一個恐怖故事吧。你可以開始研究怎麽稱呼你家曾祖父的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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