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食堂,三五成群的學生憋了一上午,終於從課本中得到解放,有了些放鬆的時間。他們吃飯時交談的聲音,就像塊被壓作一團的方便麵,顯得緊密且油膩,讓人想遠離這片喧鬧的暴風眼。


    “你隨堂小測的大題會做嗎?”


    “我寫了個解!”


    “.......牛逼!”


    “你們昨天看我哥哥新拍的劇了嗎?啊啊啊,仙品!他們組cp好好嗑。”


    “哥們,這位置是我們先占的!”


    “洛依,別看了,在這邊!”


    在遠離雜音的食堂另一端,孟城哲獨自提著袋三明治,拒絕了朋友們的邀請,孤身離開食堂朝樓上走去。他先是走了四層樓梯,去到周琴的課室外側。從窗戶看去,課室空蕩蕩的,唯有清冷的微風在課桌間流連忘返,顯然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孟城哲提著一袋三明治在周琴的課室外駐足片刻,隻能無奈地歎息一聲。


    那小子也就剩下一個地方能去了......


    趁著四下無人,孟城哲輕手輕腳地走到頂樓,悄然溜到學校被鎖上的天台鐵閘前。他放輕了聲音,以免被其他人發現自己在校規的邊緣來回蹦迪,“周琴,在不在?在就回一聲!”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從看不見的角落處傳來。緊接著,周琴手拿筆記本,忽然出現在鐵閘的另一側,對孟城哲的出現並不覺得意外。


    孟城哲把手裏的三明治晃了晃,用力拍了下鐵閘的門鎖,並開口問道:“你又到這邊來了?”


    周琴從褲兜裏摸出一個貓咪圖案的發卡,二話不說便給孟城哲解開了天台的鎖頭。


    他低著頭嫻熟地開鎖,對這種違反校規的行為已習以為常,“嗯,今天出門前順了周弦一個小發卡,十分鍾前才把咱高中這破天台的鎖給撬了”


    “你小子是真的刑......”


    在周琴又一次解開鎖頭後,孟城哲輕輕推開鐵閘,走進學校的天台。他同樣展示了作為慣犯的從容,順手把鎖給重新鎖了回去,免得待會兒有人發現。


    周琴對孟城哲的上鎖配合不以為然,目光已沉沒在自己抄寫的筆記之中。他帶著孟城哲走到天台為數不多的背光處,說出了離譜但實用的真理,“沒人看見就不算犯校規。”


    孟城哲跟在周琴身後,本想從袋子裏分他一個三明治當午飯。但走到背光處時,他卻看見地麵放著一個兩層的飯盒。不用多想,這肯定是周琴今天早上自己煮的,說不定還給周弦多備了一份。


    早知道,讓他也給自己帶份飯算了,周琴的手藝不比學校飯堂強多了?


    孟城哲看向手裏剛買的三明治,麵無表情地撕開包裝自己啃了起來。


    這還分個屁,這小子的夥食可比自己豐富多了。


    孟城哲泄憤般咬了兩口三明治,“帶了飯不早說,我還特意多買了個三明治想分給你。”


    周琴微微一笑,從他手中撕下一半三明治,就著自己的飯菜吃了起來,“沒事,吃得消。正好複習覺得餓了。”


    孟城哲學著他的樣子,從天台的角落隨意拉了張周琴從家裏帶來的報紙,直接在滾燙的地板盤膝坐下,“又打算到午休結束才回去?”


    周琴幾口便把手裏的三明治吃完,然後將飯盒舉到孟城哲麵前,示意他也吃點兒,“回課室隻要兩分鍾,不著急。”


    周琴把筷子也塞到孟城哲手裏,有些苦惱地說:“太早回去,又該聽見他們碎碎念了。我確實不太在乎,但聽多了也覺得有點煩。”


    孟城哲接過筷子,夾了塊炒香的西蘭花放入口中,“他們懂個屁,人雲亦雲的狗東西。”


    周琴在一旁翻著筆記本,嘴裏背了幾句考試用得上的句子,“文化水平高了不少啊,人雲亦雲都會用了?”


    孟城哲使勁扒拉了幾口飯,然後把飯盒放回周琴手裏,“我語文好歹是中上的成績,比你菜也用不著這樣黑我吧?”


    周琴接回自己的飯盒和筷子,細嚼慢咽後才回應道:“你除了數學,哪一科比我強?”


    孟城哲又撕了個三明治包裝,難得有機會在周琴麵前嘚瑟一下,“我數學比你強,夠吹一輩子。”


    周琴背靠天台的牆壁,隨他在旁邊聊著閑話,“行吧,我還真沒能力反駁。”


    一道正午的烈陽從頭頂落下,光照似斷裂的刀刃般砍在兩人所在的天台上。光刃掉落,在鋼筋水泥的地麵上似摔破的鏡片般飛濺,無形的刀刃四散,快刺得周琴渾身是傷。哪怕這樣,卻無一絲陽光照亮他的身影。


    孟城哲看著形單影隻的周琴,不經意間又提起兩個月前的事情,“這事兒,就這麽算了?”


    周琴擺擺頭,一口飯就著一眼筆記,按照自己的節奏度過午休,“別管那些人,都高三了。”


    他咽下一口米飯,淡然地微笑著說:“至少我沒興趣陪他們玩小團體遊戲。等到畢業就好了,他們和我考不到一個地方去。”


    孟城哲隨手拿了本周琴的筆記,也陪著他複習了起來,“你幫了的那個人,後來怎麽樣?”


    周琴用一隻手擋在眉前,回避著過於溫暖的陽光,“也沒改變什麽,就是沒被得欺負那麽多了。”


    孟城哲往後一倒,一頭靠在天台那凹凸不平的碎石牆上,疼得要命,“那你幫他幹嘛?從一個被排擠的人變成了兩個,他甚至連句謝謝都不敢對你說。”


    周琴終於吃完了飯盒裏的午餐,並釋然地笑著,“想做也就做了。如果幫人都得考慮那麽多,這世界是真得完蛋了。”


    “我隻知道,如果那時候我沒出手幫忙,我好像就不是我了。”


    “我吃完飯了,刷一下題。”周琴從最近剛買的單肩包中翻出一套試題,然後望著孟城哲問,“你要不要先回去?我給你開個鎖。”


    孟城哲這才發現周琴居然真在天台角落開始了刷題,被驚得眉眼都有些扭曲,“要不要那麽卷啊?”


    周琴拿手機開了個倒計時,邊翻著卷子邊和孟城哲聊天,“這裏比課室安靜,也就是熱了點兒。”


    “你去圖書室也行啊......”


    周琴自嘲道:“我現在可太有名了,去哪裏都有人指指點點。”


    孟城哲雙腳一伸,挪了下屁股,讓報紙墊得比較舒服,“我陪你坐一會兒吧,正好看看你最近抄的筆記。”


    周琴初步建立了解題思路後,先是在大題上畫了幾筆,然後才翻回前麵處理填空和選擇題,“隨意吧,我現在隻剩你一個朋友了。”


    孟城哲默念著周琴筆記中那些他沒有記下的重點,打算待會兒回去抄進自己的筆記裏,“你以前還有好幾個小迷妹呢。”


    “以前是以前。”


    周琴想起高一被迫彈吉他的往事,總覺得有些可笑,“而且都是一些覺得彈吉他很帥氣,傻乎乎的女孩。現在看見我出麻煩,自然就不喜歡了。”


    “算了算了,不聊女人,不聊戀愛,咱不早戀!”孟城哲看似對談戀愛不屑一顧,卻又話鋒一轉,“我上大學絕對得找個萌妹子,小鳥依人那款。可可愛愛,喜歡求抱抱的,不要母老虎!”


    周琴在手邊的筆記本上記著選擇題的字母,打算回課室再對一下答案。他憋著笑說:“你先提一下成績吧,那麽快想萌妹子了。”


    “你成績報個雙一流應該穩的吧?有沒有考慮過報什麽專業?”


    “沒意外應該是穩的。至於專業......”


    周琴說話的節奏短暫停頓,但心裏其實早就有了答案,“不清楚,可能會報心理學吧。”


    “自己的傘被人撕爛,淋得像個落湯雞一樣,自然就會想給有困難的人撐一下傘。”


    眼見話題越發嚴肅,孟城哲真害怕周琴突然看不開,去表演個天台自由落體,“所以你上大學要不要談個戀愛,聽說能療心靈傷。”


    周琴搖搖頭,否定了孟城哲的想法,“我覺得自己不容易喜歡上別人。”


    “除非,我能遇到一個蠻不講理闖入我的生活,然後強硬地抱住我的人。”


    周琴看向頭頂的藍天,似乎無法想象這樣的人會出現在麵前,“做夢吧,怎麽可能有這種人從天而降啊。”


    這確實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哪怕他在未來的某天,的確遇到了一個從天而降的女孩。


    她像天外來客一般闖入自己心房中緊閉的鳥籠,替自己打開枷鎖,放任他在她那雙如同天空般蔚藍的雙眼中飛翔。


    她總愛站在不近又不遠處,緩緩地靠近自己,最後讓他無可避免地愛上了她。


    她是僅屬於他的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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