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愕然抬眼,一臉不解。


    “她竟敢在春熙殿私藏龍袍,臣妾揍她不應該嗎,她也太大膽了!臣妾還聽說,她趁著您病中體力虛弱,哄騙著您,染指奏折,天啊,這是真的嗎?要是真的,臣妾還得去揍她一頓!不,揍兩頓!”


    皇帝臉色不悅,犀利盯著惠妃:“你在哪裏聽說她批折子了?皇後告訴你的?”


    惠妃露出一點點心虛之色。


    聲音略小了一點。


    “……臣妾知道錯了,私自打聽尚未公開的秘案細節,是不對,臣妾甘願領罰。但,臣妾再錯,也不如虞氏過錯大吧?臣妾私以為,還是有資格揍她的……”


    “放肆。”


    皇帝眉頭一皺,厲色道:“誰給你的資格?虞氏尚未真正治罪,她位份在你之上!”


    “可是陛下……”


    “有什麽可是?你以下淩上,還敢理直氣壯?”


    “陛下,虞氏她……”


    “誰許你叫她‘虞氏’?”


    “您不是也這麽叫,所以臣妾……”


    “你是覺得,你可以和朕比肩嗎,惠妃娘娘,李將軍?”


    皇帝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的,惠妃連忙提裙下跪。


    “臣妾不敢,臣妾錯了!”


    皇帝端坐繡墊之上,沉沉俯視惠妃,臉色難看。


    目光卻穿過惠妃,有些飄忽。


    他在發怒,卻似乎又不全是和惠妃發怒。


    連他自己也有些弄不明白。


    這是一種什麽心情?


    他叫緋晚“虞氏”可以,但聽到別人這麽叫她,就油然生怒。


    他將她送進宮正司可以,但聽說惠妃竟敢進去打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就算她寫了那種詩,他也想當麵跟她質問,而不是叫底下人前去問罪。


    “李朝英,朕看你是被朕寬容太過,不知天高地厚了。回去反省,沒有朕的許可,再不許出門!”


    弄不明白自己情緒的皇帝,把火都發在惠妃身上。


    惠妃磕頭。


    瑟瑟發抖地請罪,誠惶誠恐地謝恩。


    貓著腰一直後退到門口,才卑躬屈膝地轉身出殿。


    離開辰乾殿她就吐了口氣,直起了腰杆,惶恐膽怯一掃而空。


    好樣的啊,我的小晚晚,看陛下那樣子,你是真幫他批閱奏折了!


    不愧是我李朝英看上的姐妹,就是這麽爭氣!


    暫且幫你到這兒了,接下來你自己努力吧。


    惠妃神清氣爽迎著寒風走回崇阿(ē)宮,關起門“反省”。正好她不喜歡與人交際,這段日子因為傷勢大好,又即將出宮領兵,登門前來套近乎的嬪妃絡繹不絕。


    這下好了,受罰閉門反省,省得老有人來打擾她。


    惠妃開心了,皇帝依舊在鬱悶。


    “曹濱,扶朕去躺著。”


    他又覺得頭暈了。


    乍聞緋晚徹底不眠且哭暈的牽念,看到她寫看朱成碧的驚怒,以及聽說惠妃打了她的氣憤,對假龍袍的介意,對言官上書的厭煩,對後宮裏總有奸細作祟的惱火,以及寢食不安的煩躁,傷勢未愈的虛弱……


    種種感覺交織在一起,讓他思緒淩亂,胸口發悶。


    “陛下您慢點兒,慢點兒……”


    被曹濱小心翼翼攙扶到龍床上躺了,皇帝揮手讓他退下。


    卻又在曹濱即將退出內殿的時候,忽然開口叮囑。


    “叫人去宮正司看看,惠妃出手重不重。”


    “是,奴才親自去。要是昭娘娘情況不妙,就趕緊請太醫。”


    曹濱試探完了,沒聽見皇帝說不行,於是便知道了分寸。


    他讓兩個可靠的徒弟守在內殿裏,自己匆匆去了宮正司。


    緋晚正躺在牢房的床上,閉目休息。


    要說這牢房本來是沒有床的,緋晚來了,它就有了。


    厚厚的軟墊,柔軟的錦褥,簇新的散發著陽光味道的棉被,讓緋晚昨晚睡得很踏實。


    至於說哭了一宿,還暈倒了兩次?


    那不過是看守過來巡視了,她就起來做個樣子,看守走了再回去床上接著睡。


    反正看守接了鳳鳴宮的叮囑,接了曹公公的私下暗示,還有香宜給的厚厚的封紅,睜眼閉眼,緋晚怎麽做樣子,她們就怎麽往上報。


    早起香宜要請太醫,她們就給請。太醫來了,說昭娘娘情況不好,她們就更加精心照料著,並盡職盡責把情況“如實”報到禦前,免得擔責。


    你好我好大家好,誰也別得罪。做好表麵功夫,拿著實打實的銀子,皆大歡喜就完了。


    曹濱親自來探監,牢房裏從執事嬤嬤到底下看守,都明白昭娘娘怕是馬上就會出牢。


    於是紛紛上前述說昭娘娘如何虛弱,又如何以淚洗麵。


    “曹公公快想個辦法吧,娘娘再留在這裏,怕是要出問題,咱們可不知如何是好了呢!”


    曹濱一看牢房裏幾乎可算奢華的布置,隻當看不見。


    老神在在點了點頭。


    “你們說的極是。昭娘娘在這裏確實受苦了。虎賁衛那邊已經審理完畢,娘娘是被冤枉的,你們也不必審問什麽了,仔細照應著就是。”


    “是是,有您老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還請您老費心,早點接昭娘娘出去,別讓娘娘在這裏受罪了,看著讓人心疼。”


    曹濱臉一板:“這是陛下的事,你們不要亂操心,好好當差。”


    遣退了眾人,曹濱隻身進牢房去見緋晚。


    他們的對話緋晚都聽到了。


    曹濱這人精敢把案子審問結果透露給眾人,就表示皇帝那邊火候差不多了,她出牢房指日可待。


    但這牢房怎麽出,可有個講究。


    “曹公公,您老怎麽親自來了。妾身戴罪之身,當不得您探望。”


    緋晚睡得臉色紅撲撲的,在侍女攙扶下十分虛弱地坐起。


    曹濱隻當看不見她精神飽滿的樣子,上前行禮。


    “娘娘,您別這麽稱呼,折煞奴才了!您怎麽憔悴成這般模樣,這可怎麽好……惠妃娘娘說她來這裏動手了,您可還好麽?”


    “沒事。惠妃娘娘出於公心,是妾身本就該打。”


    緋晚垂頭唱紅臉,香宜在旁來白臉。


    “曹公公,惠妃娘娘也太過分了,出手非常重,把我們娘娘打得躺在床上半天不敢動,剛緩過氣來。您看看我們娘娘的傷!”


    香宜強行將緋晚籠在袖中的手拿出來。


    腕子上深深的紅指印。


    “這是惠妃娘娘用力抓握導致,我們娘娘身上還有許多傷呢!”


    曹濱驚了一跳。


    這……


    這是真下手了?!


    他卻不知。


    這看著嚇人,卻一點不疼。


    都是緋晚自己點掐揉捏穴位,逼出來的紅印。


    這算什麽,身上的“傷”,看起來更嚇人呢。


    但就不是曹濱能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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