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最重要的事,是什麽?


    香宜醒悟。


    低聲道:“是盡快肅清宮中奸細。奴婢知道了,咱們不能在小事上和何采女計較,浪費了精神。”


    緋晚頷首。


    觀瀾院雖然是她曾經住過的地方,在那裏,她一步步晉封,榮華愈盛,所以那裏不同春熙宮其他院落,有些特別的意義。


    但所謂意義,原是人賦予的。覺得重要,那便重要。覺得不重要,那便不重要。


    緋晚不看重自己一路走來的辛苦和如今贏得的風光,因此觀瀾院,也就不過是一個布置好一點的普通院落罷了。


    之前安排給何霜影,人家不願意住,現在要許給別人,何霜影又搶著搬進來。


    那就由她去。


    於是這天晚上,何霜影便在觀瀾院安頓下來了。


    還打發走了之前內務府送給她的宮人,自己挑了幾個。


    其中包括上林苑那個為她找緋晚報信的宮女。


    湊齊了兩個宮女兩個內侍,她將人都交給夏荷訓導。


    對夏荷說:“本主跟前的事,都交給你了。本主人微位卑,在宮裏人人欺淩,你是禦前的,該替本宮擔待著,有勞。”


    “奴婢遵命。”夏荷恭謹。


    何霜影沐浴更衣,正要歇下,禦前來人了。


    來的是曹濱的義子崔良。


    “咱家奉命來瞧瞧搬進春熙宮的幾位小主,有話帶到,你們都出去吧。”


    崔良進了門,遣退夏荷等人。


    夏荷微微遲疑。


    按規矩,內侍是不能一個人和嬪妃待在屋子裏的。


    身邊起碼要有一個宮女陪伴。


    崔良眼睛陰惻惻,笑容滿麵,瞄了夏荷一眼。


    “怎麽,夏荷姑姑要聽聽陛下交待給何小主的話?”


    夏荷背脊一寒。


    微笑:“不敢當公公這樣說。”


    卻依舊沒立刻出去。


    而是看向何霜影,等她示下。


    奉命來伺候嬪妃,她自然要盡到責任。


    何霜影瞧著她,片刻後,慢慢地道:“姑姑一定要聽,那就聽。你是禦前的人,本主一切坐臥言行,都在你監督之內。”


    “奴婢不敢!”


    夏荷連忙惶恐行了個禮,退出去了。


    而且走到屋外站遠一點,免得被懷疑偷聽。


    何采女的陰陽怪氣,讓她隻能更加小心謹慎,不敢出錯。


    屋裏頭崔良低聲道:“這個夏荷以前伺候過昭貴妃,而且就在觀瀾院裏伺候的。小主,您小心她。”


    “哦?還有這一檔子事?”何霜影蹙眉,“她跟昭貴妃關係好?”


    “那倒是談不上多好,昭貴妃風風光光的,哪會跟底下的人關係好。隻不過,宮裏人都願意跟昭貴妃攀關係沾光,她借著機會拿您去討好昭貴妃,也未可知。”


    “你提醒得有道理,本主知道了。”何霜影更關心皇帝,“陛下讓你帶什麽話?”


    崔亮躬身一笑:“小主,那是奴才借口罷了。”


    皇帝聽了緋晚邀請幾人同住春熙宮的事,就吩咐人來關照一下,看看缺什麽短什麽讓內務府安排。


    本來隨便一個小內侍跑腿就好,但崔良卻領了這差事。


    是為著見何霜影。


    “奴才知道小主非久居池中之物,能屈能伸,前途不可限量。今兒奴才跟您正式認個主子,以後您高升了,奴才跟著您一起飛黃騰達。”


    崔良磕了個頭。


    何霜影聽說皇帝沒有話給她,原本還有些失望。


    見崔良如此,不由捂住嘴,有些不敢相信。


    卻依舊穩定住心情說:“很好,良禽擇木而棲,你既看得出本主前路之光明,本主也不會讓你失望。來日本主上位,你便是……”


    “奴才便是辰乾殿大太監。”


    崔良搶過了何霜影的話頭。


    何霜影又是一愣。


    她所說的“上位”,頂多不過是為妃、為貴妃,這種位置還沒有可能決定禦前大太監的人選。


    除非……


    成為皇後。


    而且是有勢力、有實權的皇後。


    甚至是……


    太後?!


    “你……”她的聲音微微有點顫抖,努力控製了一下,“你想取代你的師父?”


    “豈止師父,曹濱還是我義父,他隻有我這麽一個義子。”


    崔良的笑容冷冷的。


    壓低了聲音,慢慢地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他便是親爹,也不能壓我太久。小主,奴才會助您,您自己可也得加把勁啊。”


    何霜影靜了靜。


    穩定住心緒。


    用力點了一點頭。


    又將頭高高昂起。


    “是,本主也不會讓那些人,壓在我頭上太久。”


    她素來底色淒涼的眼裏,染上一點野心的光。


    隻是單薄得很。


    連崔良見了,都有些不屑。


    他藏好不屑,道出此來的目的。


    “小主,有件事,跟小主商量……此事若成,小主進身之路,可就通暢多了。”


    “什麽事,你隻管講。”


    暮色四合,晚風漸漸蕭瑟。


    宮裏四處掌燈。


    崔良在屋裏逗留了兩刻鍾才出來。


    看到夏荷在階下老遠地方站著,遙遙點頭打了個招呼,似笑非笑地走了。


    夏荷微微凝眉。


    有種不大好的感覺。


    可既然被分到何霜影跟前伺候,也隻能認了。


    重新進入屋中服侍,何霜影嘴上說待她好,一切靠她,實際上對各種細節非常矯情。


    夏荷隻得一一忍了。


    想起夏日時在這裏伺候的昭小主,此時已經成了主位昭娘娘。昭娘娘步步晉封,靠的是人美心善,而眼前這位,處處不好相與……


    也不知道這何小主能走多遠。


    “罷了,管她呢,保重自己,早日回禦前便是。”


    忙到深夜歇下,夏荷躺在床上安慰自己,很快就疲憊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晨,前頭的侍女小蕙過來觀瀾院。


    “貴妃娘娘讓奴婢來看看,何小主缺什麽不成,住得可舒坦?若有不如意的,盡管提,娘娘在去鳳鳴宮之前就會給小主安排好。”


    何霜影剛起床,還沒梳洗。


    聽了便道:“我這裏不缺什麽,一切如意。昭貴妃是拐著彎提醒我去鳳鳴宮晨昏定省吧?但我在宮正司受了寒,陛下說了,允我多養幾日再出門走動。”


    小蕙笑道:“我們娘娘沒有催促您去鳳鳴宮請安的意思,隻是單純關心您是否安好。既然小主如意,奴婢便告退了。”


    “等等,告訴你家娘娘,我既住在春熙宮,就不會給她丟人。宮裏該盡的禮數,我都盡。過幾日不是大公主生辰嗎,聽說皇後娘娘要操辦,我到時候身子不知能否養好,未必會出席,但禮物我一定備好,讓貴妃娘娘放心。”


    何霜影這般叮囑,小蕙便應是。


    回到主殿稟告緋晚,香宜聽了便說:“何小主耳報神真靈。要給大公主操辦生辰宴,皇後娘娘不過跟咱們娘娘以及德妃、順妃娘娘透了口風而已,還沒公開,她倒是先知道了。”


    小蕙道:“總之知道她不是好人,咱們仔細防著就是。娘娘,這支簪子更好看,襯您今日的衣服。”


    將何霜影的事撂在一旁,小蕙香宜服侍著緋晚梳洗完畢,便往鳳鳴宮去。


    傷勢漸好,昨夜疼癢都減輕,緋晚睡得還可以。


    便主動參與到宮廷管理中去,幫襯晏後。


    最近大公主生辰日漸近,往年都是不辦的,為著孩子年紀小,上頭還有太後長輩,太後說過,大操大辦怕折了孩子福氣。


    但今年晏後說,宮中子嗣單薄,好好養護兩位公主,按民間的說法,可能有招弟的作用。


    便要操持起生辰宴來。


    這日嬪妃們請安散了之後,緋晚便留下來,和晏後、德妃、順妃、明貴嬪幾個,商量怎麽操辦。


    明貴嬪是大公主的生母。


    隨著晏後冊後時,一起晉封到貴嬪之位的。


    平日拘謹怯弱,突然和幾位後妃一起商量事情,壓力很大。


    大家說什麽,她都點頭稱是。


    德妃忍不住說她:“是你女兒的生日,你想怎麽辦,說出來,咱們也好有個章程。你這樣也好,那樣也好,那最後到底該怎麽辦呢?”


    明貴嬪連忙站起,行禮告罪:“嬪妾不懂這些,各位娘娘定奪就好,恕嬪妾愚笨,沒有好主意……”


    低著頭很是惶恐。


    順妃溫柔地安慰她:“本是為了大公主辦宴席,俗話說,兒生日,娘苦日,到時候你和大公主都要上座。你不必害怕,心裏想什麽說什麽便是。”


    “嬪妾真的沒有主意,要不……就隨便吃頓飯好了……”


    明貴嬪緊張得快要哭出來。


    晏後看不下去了。


    吩咐:“去把大公主抱過來,問她自己喜歡什麽好了。孩子不小了,三歲了,咱們當麵問問她。”


    明貴嬪更緊張。


    “皇後娘娘……大公主體弱,陛下說不許她隨便出門,怕吹風生病。”


    晏後眉頭擰起。


    又忍了下去。


    很想說,好好的孩子隻在屋裏養著,就算身體再好,也能養廢了。


    但皇帝確實說過這話,倒不是明貴嬪瞎說。


    於是晏後起身:“正好,今日倒不冷,咱們都去外頭走動走動。明貴嬪,帶路吧,咱們一塊去你那裏瞧瞧大公主。”


    明貴嬪意外。


    愣了愣,最終點了點頭。


    有些勉強。


    緋晚兩世為人,都沒真正接觸過宮裏兩位公主。她們素來是養在屋裏不怎麽出門,頂多在院子裏玩。


    這回,倒是能近距離看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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