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城外急報!”


    宮城內部已經肅清。


    正在等待城內外戰況奏報的皇帝,終於收到了來自城外的準確消息。


    “什麽,再說一遍!”


    聽完稟報的皇帝,勃然變色。


    傳令兵滿頭大汗,衣服上噴濺著點點血痕,可見一路進宮的不易。


    他麵色凝重再奏一遍:“西城外和北城外,都找到了劉將軍麾下兵卒的屍體,來自素水鎮和留縣的駐軍基本覆滅,目測近兩萬人……”


    皇帝臉色黑得可怕。


    已經穩操勝券,為何會出這樣的變故!


    兩萬軍隊,竟然死了?!


    “何人殺了他們,為何事先沒有一點動靜傳出,也沒人逃脫來報?!”


    傳令兵低頭:“……暫未查知。陛下,還有東城外……”


    “東城外如何?”


    “東城外有不明軍隊襲來,現如今目測有四萬人以上,已經和東門、北門外的叛軍交手,潰逃的叛軍前路被阻,又往城內調頭衝殺。現在局麵混亂,鎮國公請陛下聖裁!”


    皇帝皺眉重複:“四萬不明軍隊……”


    哪裏來的?


    當即下令:“命鎮國公速速查清是何方軍隊,控製局麵!”


    “是!”


    皇命傳到城頭上坐鎮指揮的鎮國公麵前,鎮國公隻覺得這聖裁……不裁也罷。


    說了等於沒說。


    難道他不想控製局麵和探聽那不明軍隊的虛實麽!


    實在是控製不住!


    潰逃的叛軍前路被堵,跟瘋了似的四處衝撞廝殺,找活路,戰鬥力竟然大幅提升,根本不好控製。畢竟叛軍人多,而他手裏才隻有七拚八湊的幾千城防軍和兩萬西山兵將。


    至於城東突然出現的軍隊,衣服都是大梁兵卒服飾沒錯,但竟然來自好幾個不同軍鎮。光他用千裏鏡看到的,就有五個不同軍鎮了,而這些軍鎮有的相隔幾百裏,互相不挨著,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湊到一起的。


    這來曆,要怎麽確定?


    “傳令諸將,務必誓死殺敵!”


    鎮國公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先努力把眼前的危機度過。


    一邊命精銳斥候出城打探虛實,一邊調撥更多兵將去拱衛皇宮。


    城裏城外此時已亂成一鍋粥,到處短兵相接,結果難料。


    若是城中局勢控製不住,起碼要暫且保護住宮廷的安全,護住皇帝,才能等後續援軍。否則宮廷有半分差池,無論結果是勝是敗,他這個守城大都督都要倒黴。


    沒過多久,局麵進一步惡化。


    叛軍人數有壓倒性優勢,在最初的混亂之後漸漸有了秩序,逼得各處的城防軍節節敗退。


    便是有張將軍率領西山大營的兩萬兵卒反水殺敵,也不能更改局麵。


    叛軍叫囂著“除奸佞清君側”,發現了鎮國公在城牆上,便極力進攻。


    鎮國公連忙從另一側下了牆頭,在護衛的保護下匆匆尋找安全地帶。


    “回府去,讓晦四弟帶全家避難,全都喬裝平民,先躲在後園。若是城中不可收拾,讓他帶要緊的子弟孩兒想辦法出城,務必保住晏家血脈!”


    鎮國公做了最壞的打算。


    暗中命心腹回府傳信。


    望著皇宮的方向,他默念:不是臣不忠,舉家赴國難固然豪邁,但……


    君王昏聵,做臣子的,實在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


    “是韃子!”


    謝惟舟認出了不明軍隊的來曆。


    此時,他和緋晚、馬小鳳三人,已經混入了這支軍隊,服飾武器都和其他兵卒一樣。


    臉上手上抹了泥,髒兮兮的,看起來和周圍的人類似,不至於太過惹眼。


    這些軍隊士兵一直不說話,隻是隨著令旗指向而衝鋒廝殺,倒是方便了緋晚等人渾水摸魚。


    終於,在他們大範圍接近城池,和叛軍以及部分城防軍混雜在一起時,戰鬥越來越激烈,這些人終於漸漸放肆,拚殺時大喊大叫,被謝惟舟聽出了端倪。


    “韃子無疑!是拖直部的口音!他們怎麽會來到京城外麵!”


    謝惟舟握緊刀柄,義憤填膺壓低聲音和緋晚抱怨。


    若不是怕暴露,隻想立刻砍死周圍的韃子。


    馬小鳳原本跟著渾水摸魚,態度戲謔,全為掙錢的模樣。


    聽說是韃子之後,也變了臉色。


    “謝公子,我看,先別想他們是怎麽來的,得想想怎麽讓他們走,要不然京城裏的人怎麽辦!”


    他這回是真急了。


    城裏有他惦記的人。


    大梁軍隊內部再怎麽打,沒關係,律法管著,他們不會輕易殺害百姓。


    可韃子不一樣。


    邊關百姓被屠村,曆來有之,韃子們狠起來非常殘忍。


    “目前這些咱們的軍隊,打不過他們!”謝惟舟帶著緋晚二人在亂軍中穿梭,時不時作勢佯攻一下。


    “陛下還有其他軍隊做底牌麽?”他問緋晚。


    “我不知道。但估計是沒有了。”


    “怎麽估計的?”


    “憑對他的了解。”緋晚一臉凝重,“但願我對他還不夠了解。”


    她寧願自己估計錯了!


    謝惟舟在一處城牆角落停住腳步,暫時脫離戰團。


    他的眼睛很黑很幽深:“你是狐媚子妖妃,我相信你對陛下的了解。”


    這話很不好聽,但緋晚一點沒生氣。


    隻因他的目光真誠。


    他此刻說出妖妃二字,沒有絲毫貶低的意思。


    倒像是在讚許和肯定。


    “所以,他怕是沒有後手了。”謝惟舟麵露鄙夷,“玩的什麽權謀帝王術,玩脫了。這爛攤子咱們必須給他收拾,不然,城裏家門要被韃子踏碎了!”


    “不是為皇帝收拾爛攤子,是為咱們自己。”


    緋晚糾正一句,目光與之相接,“你想什麽辦?”


    謝惟舟指了指遠方令旗所在。


    “擒賊先擒王。”


    “好。”


    緋晚一口答應。


    她心裏也是這樣想。


    烏泱泱,一眼望不到邊的韃子敵軍。


    想要越過他們直搗黃龍,比登天還難。


    可若是靜等朝廷援軍,或者靠京城內外正在混戰的大梁軍隊禦敵,怕是更難。


    “走吧。”


    “嗯。”


    緋晚和謝惟舟沒有再說什麽,立刻付諸行動。


    因為沒有時間再仔細籌謀計劃,彼此似乎也不需要互相詢問太多。


    這個時候,周遭一片混亂。


    事情對他們來說,卻變得異常簡單清晰。


    去殺人。


    “不等我?”


    馬小鳳緊隨其後。


    行動就要錢的他,此時也拎得清,沒提半個字酬勞。


    三個人繼續渾水摸魚,裝作是韃子偽裝的大梁士兵,偶爾冒出一兩聲強調古怪的韃子話喊叫,現學現賣依葫蘆畫瓢,且戰且退,迅速往隊伍後方的總令旗處靠近著。


    幾人互相策應,配合默契。


    馬小鳳幫緋晚擠開了一個湊太近的韃子兵之後,低聲嘟囔:“咱要是不能活著回來……”


    “那就不回來。”


    緋晚脫口而出。


    意外的是,謝惟舟竟然和她說得一樣。


    兩人異口同聲。


    彼此對視一眼,又迅速移開目光,應付周遭局麵。


    緋晚想:這家夥不愧日後會死戰到底。便是此時隻是養尊處優的頑劣公子哥兒,遇見敵人也敢豁命。


    謝惟舟想:這蛇蠍美人兒處心積慮當了寵妃,今兒要是送命在這裏,豈不是白忙一場。稍後若能成功,爺倒是可以給她殿後,就看她自己有沒有造化逃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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