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麽辦?我們快沒貨了。”


    “怎麽會沒貨呢!你們不是也有鹽場嗎?我知道你們鹽城縣倉庫有大量存貨,你們就用自己的存貨吧!不要總依賴官方倉庫。”


    萬貴平一臉懷疑道:“魏監君是不是故意用這件事做文章,不給我們發貨了。”


    “萬公子想多了,江都二級鹽商差不多要被你們幹光了,你們三家幾乎壟斷了二級市場,鹽不給你們給誰?”


    萬貴平陰陰冷笑道:“說不定是各郡直接來提貨內呢?鹽監把我們繞過去,那可是八十文一鬥啊!”


    魏朝鳳幹笑一聲,“我倒是想這樣幹,但萬公子覺得可能嗎?”


    萬貴平哼了一聲,“諒你也不敢!”


    停一下他又問道:“那郡衙有沒有說什麽時候解封?”


    “崔刺史說,不會影響鹽業正常運轉,最多十天半個月,哪怕到時破不了案,也會給我們啟封。”


    “要十天半個月!”


    萬貴平驀地瞪大了眼睛,失聲道:“我們哪裏堅持得住?”


    魏朝鳳平靜道:“第一,這件事和我沒有關係,第二,萬家如果真的很急,要麽去找崔刺史商量,要麽用自己的鹽,我隻是一個從六品小官,就算你們三家捏死我,我也沒有辦法!”


    萬貴平匆匆趕回府中,向父親萬穀匯報這件事,萬穀也意識到事態嚴重,連忙派人將另外兩家的家主請來商議。


    曹家家主叫曹國仁,於家家主叫於甄,兩人年紀都差不多,都是五十餘歲,原本都是上不了台麵的地方豪強。


    所謂地方豪強,其實就是流氓地痞頭子,在普通百姓眼中,這些豪強敢殺敢打,可怕得很,但在官府和世家眼中,他們屁都不是,要見識沒見識,要底蘊沒底蘊,要人脈沒人脈,要智慧沒智慧,無非就是抱上了關隴貴族的大腿,短時間發達起來的暴發戶。


    其實說得也沒錯,江都民間從來都是劉、蕭、陳三家的天下,之前這三家隻是私人鹽場的鹽場主,他們的鹽場被關隴貴族收購後,這三家一方麵替關隴貴族管理鹽場,另一方他們自己也做了二級鹽商。


    從關隴貴族手中以三十文錢一鬥的價格拿貨,價格和鹽監一樣,然後以八十文或者九十文的價格賣給各郡的三級鹽商,然後再把七成的鹽利交給關隴貴族。


    這個時候關隴貴族還比較收斂,不敢直接從鹽監進貨,最多偷偷直接從鹽戶手中進貨,同樣也不敢做得過分。


    也是這個時候,其他二級鹽商都能從鹽監進貨,活得都很滋潤,劉、蕭、陳三家賺了大錢,中小鹽商靠著劉、蕭、陳三家的碼頭和貨運,大家都有飯吃。


    但自從隋文帝巡視江都後,隋文帝楊堅對關隴貴族放開了約束,關隴貴族不再忌憚,不僅壟斷了私人鹽場,同時還逐漸壟斷了官方的鹽,如果鹽監敢不答應,他們就直接從鹽戶手中進貨,鹽監連每鬥二十文的差價也賺不到了。


    這樣的後果就是劉、蕭、陳三家以及一百多家中小鹽商拿不到鹽了,被迫改行或者破產。


    最慘是陳家,陳家沒有別的生意,碼頭和船隊都被元家收購,當元氏家族把他們拋棄後,陳家隻能坐吃山空,五年後就徹底垮了,由江都三傑變成了靠千餘畝田過日子的小地主。


    短短五年時間,江都民間也就變成了萬、曹、於三家的天下,他們每年能拿每鬥二十文的鹽利,配合著背後主子,壟斷幾乎整個南方的鹽。


    可是現在出現了新情況,官方的鹽被凍結了,一直在後麵給他們撐腰的元敏也被調走了,他們三家商量半天,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江南已經變天,暴利鹽業也要跟著變天了。


    萬穀見大家也分析不出原因,隻得歎口氣道:“就這樣吧!我們趕緊派人去洛陽匯報,然後把鹽城縣倉庫的鹽調過來應急。”


    以前他們是向元敏匯報,現在元敏被調回朝廷,新的關隴貴族聯絡人還沒有來江都,他們沒辦法,隻能直接向洛陽元家匯報。


    這時,於甄忽然想到一事道:“我今天收到堂弟的一封信,吳郡出現了賣精鹽的商鋪,每斤隻要二十文,現在晉陵縣也出現了。”


    “什麽?”


    另外兩家大吃一驚,不由麵麵相覷,精鹽二十文一斤,他們不就完蛋了嗎?誰還會買十文一斤的粗鹽!


    “於家主,你確定此事是真的嗎?”萬穀追問道,


    於甄搖搖頭,“我不知道,我隻是聽堂弟說的,他發鴿信告訴我,內容很短。”


    於甄的堂弟於純孝是毗陵縣的豪強,就是他們家船隊卸貨把航道堵塞了,於純孝在前任刺史竇善的扶植下壟斷了毗陵郡的鹽市場。


    現在裴仁基出任毗陵郡刺史,在裴仁基的支持下,西海精鹽店在毗陵郡出現了。


    萬穀想了想道:“那就先別急向洛陽匯報,派人去吳郡和毗陵郡調查一下,然後一起向洛陽匯報。”


    吳郡,西海精鹽賣得火爆,二十文一斤,隻要不醃菜,一斤夠四口之家吃一個月。


    同樣的四口之家,十文的粗鹽要四五斤才夠一月,更重要是口感,精鹽裏沒有粗鹽那種糟心的沙土。


    在柴米油鹽上,老百姓們個個都精明無比,一個月節省三十文錢,還能吃到幹淨的精鹽,哪個白癡還會買十文一斤的粗鹽?


    所以粗鹽就直接沒有人買了。


    當然,不光是吳縣,吳郡的各縣街頭都有兩家鹽店,都是一家城南,一家城北,同樣的紅頂白牆,西海鹽店,特別醒目。


    也同樣排了長隊。


    五天後,毗陵郡的四個縣,晉陵縣、江陰縣、無錫縣和義興縣也同樣各出現了兩家鹽店,一樣的裝飾,一樣的售賣方式,一樣的排了長隊。


    這天上午,在吳縣城北的鹽店像往常一樣開門了。


    店鋪是每月五百文租的官方店麵,大約五六十個平方,紅頂白牆,格外醒目,牌子寫著‘西海精鹽店’五個字。


    鹽店前排了兩排長隊,每條隊伍足足排到裏外,幾個店員忙得腳不沾地,將稱好的一碗碗賣出去,鹽都是裝在小木碗中,每碗一斤,每人最多隻能買三斤。


    一共兩個店員,一人收錢,一人放鹽。


    “這位大娘買兩斤鹽!”店員收了錢喊了一聲。


    店員用一個小木碗,從大鹽鬥中舀一碗鹽,抖抖平,就是一斤。


    撐開大娘隨身攜帶的布袋,把兩碗鹽倒入布袋中。


    “大娘,兩斤了,你走好!”


    兩個年輕人動作麻利,頭腦靈活,效率很高。


    “我是開酒樓,三斤太少,我多買幾斤行不行?”一名中年男子問道。


    “掌櫃對不起啊!以後酒樓可以送貨上門,現在剛開始,鹽不多,煩請您多找幾個夥計來排隊。”


    “那就算了,先買三斤。”


    掌櫃給了錢,店員喊道:“這位掌櫃三斤!”


    另一名夥計動作麻利的將三碗鹽倒入掌櫃袋中。


    鹽店不遠處,三名捕快挎著刀在來回巡邏,幾名男子鬼鬼祟祟看著鹽店議論什麽。


    捕快立刻上去喝道:“要買鹽排隊去,在這裏商量什麽,想犯事嗎?”


    幾名男子嚇得連忙走開,找到一家茶館把情報記下了。


    吳郡和毗陵縣每縣各有兩家鹽店,店名都叫西海鹽店,店東主身份不詳,但有官府保護,店裏隻賣精鹽,二十文一斤。


    他們寫下了調查情報,立刻趕回江都向萬家匯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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