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亮,皇城的鍾聲敲響,這是晨鍾暮鼓,坊門和城門都緩緩開啟。


    王秉乾也交班走人,走出大理寺監獄,他打了一個哈欠,心中卻很興奮,懷中有了五十兩銀子,他就想著去妓院找相好的廝混一天。


    王秉乾父母早死,從小是個無賴,也沒有娶妻成家,族人見他整天和一幫無賴惹是生非,便湊了一些錢,給他找了一個獄卒的差事。


    雖然不再和無賴鬼混,但他有點錢就泡在妓院和賭館裏,已經三十歲,也沒有錢娶妻,族人們也懶得再管他了。


    王秉乾向兩邊張望,準備找一輛牛車。


    正好這時,一輛牛車緩緩駛來,停在他麵前,車夫笑道:“客官要去哪裏?”


    簡直來得太巧了,王秉乾吩咐一聲,“去平康坊!”


    他鑽進了牛車,不等他坐穩,忽然後腦一陣劇痛,便一頭栽倒在牛車裏。


    天剛亮,大理寺監獄裏已經亂了起來,獄卒發現死牢中的陳野竟然七竅流血死了。


    大理寺卿王秋接到消息,大驚失色,連忙坐車趕到大理寺。


    陳野的屍體已經搬出來,身體都僵硬了。


    仵作已經檢查完屍體,躬身報告道:“從屍體的僵硬程度,可推斷其死亡時間是在五更左右,從他口中還酒的殘留物,銀針變色,酒中有劇毒,他是喝毒酒而死,牙縫裏還有肉食,地上也有雞骨頭和豬蹄,他昨晚應該進食了。”


    王秋厲聲喝問道:“昨晚誰當值?”


    牢頭戰戰兢兢上前道:“昨晚七號死牢這邊有三人當值,卑職審問過了,七號死牢的其他死囚看見獄卒王秉乾曾端著酒菜偷偷進了死牢,另外兩名獄卒在睡覺,他們不知情。”


    王秋咬牙切齒道:“立刻去把王秉乾給我找來!“


    “卑職已經派人去找了,但還沒有消息。”


    半個時辰後,消息傳來,王秉乾沒有回家,也沒有去他相好的妓女那裏,朋友和族人都沒有看見過他,他失蹤了。


    剛到上朝時間,宦官李盼便來到了晉王的官房。


    晉王楊廣也是剛到,他正在聽取王秋的匯報,就有人來報,“宦官李盼求見!”


    李盼可是陳貴人的心腹宦官,楊廣不敢怠慢,他吩咐王秋繼續尋找王秉乾的下落,便親自出去迎接李盼。


    李盼眯起眼道:“晉王殿下親自來迎接,咱家可當不起!”


    “李公公太客氣了,快快請進。”


    楊廣很客氣地將李盼請進官房,又請他坐下,他取出一份禮單遞給李盼,“這是我給夫人的一點心意,懇請公公轉給夫人。”


    禮單上是蕭家給他的三十六件南朝寶物,楊廣不敢私留,直接轉給陳貴人。


    李盼看了看禮單,嗬嗬一笑,“晉王殿下有心了,我一定轉給娘娘。”


    楊廣又取出一個盒子遞給李盼,“這是給公公一點心意!”


    李盼連忙接過盒子打開,裏麵是一顆小紅棗一般的祖母綠,品相極好,李盼眼睛瞬間冒出兩道精光,他連忙假惺惺道:“這麽昂貴的禮物,咱家可當不起啊!”


    “這是我家老三孝敬給我的,李公公不必客氣,一點點心意!”


    寶石確實是蕭夏給楊廣的,他一共給了父親五顆極品寶石,兩顆最好的寶石楊廣給了妻子,其他三顆楊廣決定用來送禮,主要是給皇宮的三大宦官,楊約、程元道和李盼。


    給了一人,卻不給另外兩人,那可是會嚴重得罪人,還不如不給。


    李盼嗬嗬一笑,“原來是小七郎,聖上可看重他了,娘娘也非常喜歡他,皇族孫輩中恐怕沒有人能像他這樣同時被聖上和娘娘喜歡。”


    “借李公公吉言!”李盼收下了錦盒,這才談到正事。


    “娘娘讓我來問一問,陳叔寶被刺案的情況!”


    李盼又低聲道:“娘娘很痛苦,昨晚哭了一夜,畢竟是至親之人。”


    楊廣點點頭,“這個案子我也打算上午向天子匯報,內應我們昨天下午抓到了,就是陳叔寶的侍衛首領陳野,他被人用重金買通,背叛了主人,不過他也不知道對方是誰,說是河北口音,住在老城,別的他就不知道了。”


    “河北口音?”


    李盼愣了一下,“莫非是北齊餘孽,不對啊!北齊和南陳有什麽關係?”


    楊廣緩緩道:“問題就在這裏,北齊和南陳沒有半點關係,他們殺陳叔寶做什麽?動機就不對,我們就懷疑這個河北口音是對方故意栽贓給北齊餘孽,就像刺殺案中刺客拿著某某王府的劍一樣,我敢肯定,如果真是北齊餘孽幹的,那他們絕不會是河北口音。”


    “有道理,那王爺認為是誰呢?”


    楊廣歎了口氣,“昨晚陳野在大理寺被人毒殺了,一個獄卒被人買通了,這個獄卒失蹤了,估計也已被滅口,居然連京兆少尹也自盡了,我隻能說這個案子的水很深,我已經查不下去了,準備今天向天子交案,天子若要嚴懲我無能,我也沒有辦法了。”


    楊廣似乎什麽都說了,但其實他什麽都沒說,他隻是將李盼的思路引到他事先準備好的方向上。


    李盼點點頭,“咱家明白了,這就回去向娘娘稟報。”


    李盼走了,楊廣立刻收拾一下,前往禦書房,向父皇匯報最新情況。


    禦書房內,天子楊堅聽完了晉王楊廣的匯報,他沉思半晌問道:“皇兒每天上朝有多少人護衛?”


    “回稟父皇,大概七八人,跟著馬車兩邊!”


    “那你遇刺過嗎?”


    楊廣搖搖頭,“從未有過!”


    楊堅緩緩道:“隻有七八個人護衛,要刺殺你其實還是很容易,如果是刺殺高熲更容易,所以北齊餘孽不刺殺你們,卻跑去刺殺一個毫不相幹的陳叔寶,朕想不通他們圖什麽?”


    “父皇說得對,陳叔寶在長安生活了十幾年,每天醉生夢死,也活不了幾年了,已經沒有任何政治價值,北齊餘孽刺殺他毫無動機,也毫無意義,更重要是昨晚關在大理寺死牢的內應被一名獄卒毒殺,這名獄卒已失蹤,估計也被滅口了,這絕不是北齊餘孽能辦到的事情。”


    楊堅負手站在窗前,神情複雜,他認可了楊廣的推斷,對方想嫁禍給北齊餘孽,手段太低劣了,楊堅也知道是誰幹的,這就是爭奪皇權的鬥爭,不擇手段,不過也還好,隻是一個陳叔寶而已,對方還算有分寸。


    楊堅歎口氣,語氣疲憊道:“不用再查了,這個案子就到此為止,結案吧!”


    後宮,陳貴人輕輕把禮單放到一旁,雖然她很喜歡禮單上的寶物,但她今天興致不高。


    “把晉王的原話告訴我,一個字都不準漏掉。”


    “奴才遵令!”


    李盼便將楊廣告訴他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陳貴人,最後道:“娘娘,晉王說北齊餘孽隻是借口,如果真是北齊餘孽,他們就不會是河北口音,就像拿著某某王府的劍去行刺一樣,屬於很低劣的栽贓。”


    “晉王最後怎麽說?”


    “他說京兆少尹崔凱自盡,昨晚半夜有人殺陳野滅口,這都不是北齊餘孽辦得到的事情,他說這個案子水很深,他查不下去了,就算天子震怒將他降職,他也隻能認了。”


    “晉王知道是誰幹的?”陳貴人又冷冷問道。


    李盼點點頭,“他知道,他說張虢被罷免時,他就知道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最後一句話楊廣沒說,是李盼自己腦補的,陳貴人眼中閃爍仇恨的怒火,她咬碎銀牙道:“好一個楊勇,為了鏟除異己,竟然殺我兄長,我兄長何辜?這個仇我記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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