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整日餘秋堂都在安排後麵的事。


    還專門找米文忠談了後續裝修的事項,若是他回來的晚,這邊就指望米文忠多操心。


    好在之前積累的關係,這時候都派上用場,他也不會特別擔心,在外麵十天半個月,家裏生活不會受影響。


    晚上睡覺前,米雅麗讓他好好休息,可對接下來發生的事的擔憂,還是讓他壓力超大,最後還是被米雅麗降了火氣,精疲力盡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他帶著餘秋江來到鎮上,摩托車就停在鋪子裏,直接來找吳美芬。


    吳美芬剛好從家裏過來,便讓準備好的人和車過來。


    原來是一輛北京吉普。


    七八成新,開車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壯漢,濃眉大眼,膚色發紅。


    “這是老秦,退伍軍人,在部隊裏也是一把好手,開車沒啥問題,萬一出點意外,也能幫著你們扛扛。”


    吳美芬介紹著壯漢。


    壯漢淡淡點頭,還是挺酷。


    吳美芬單獨將餘秋堂拉到邊上,掏出一個信封塞進他的衣服裏。


    “這兩千塊錢你帶著,出門在外不能帶太多現金,但沒現金也不行。老秦身手不錯,在外麵也有經驗,你多聽點人家話,不要愣頭青。


    遇見什麽事,都要慎重,思考清楚再做決定,千萬不要熱血起來,就不知深淺一味去衝,結果人沒找到,倒把自己搭進去。”


    餘秋堂笑道:“你還不了解我啊,姐,我一向很冷靜。”


    “冷靜個屁!”


    吳美芬想起之前餘秋堂在她店子裏,一言不合就和人家小混混打在一起,其實那時候她並不是沒辦法處理事,隻是開始想著在這裏不要惹太多事,能和平解決問題最好,所以才忍了一段時間。


    也正是因為那些事,讓她理解在這個地方,就沒有忍氣吞聲這條路,從此開始布局自己的底子,果然後麵發展不錯。


    “行吧,你們早點出發,估計也要走個多半天到一天時間,我的電話號碼以前給你過,有事情就打電話給我。”


    餘秋堂點點頭:“謝謝啊,姐。”


    “謝啥,說這話沒啥意思。”


    吳美芬拍拍餘秋堂的肩膀,又專門過去給老秦交待出門在外,多多照顧自己的小兄弟,老秦點頭應了。


    十分鍾後,三人已經來到省道上。


    餘秋江獨自坐在後座,餘秋堂坐在副駕駛座。


    老秦上車後,係上安全帶,然後就戴上墨鏡,一言不發開車。


    過程中,餘秋堂幾次嚐試和老秦說話,他都是簡單應付聲,並沒有展開話題的意思。


    餘秋堂也沒問出什麽信息,發現老秦可能真不想和他們多交流,便也沒有繼續強求,將椅子微微放倒一些,閉目養神。


    這時候的省道非常難走。


    從榮城出去,要經曆好幾座山,盤山公路旋來旋去,轉的他頭發暈。


    迷迷糊糊中途經曆過幾次收費站,但沒仔細看在哪裏,知道感覺車子停下,這才睜開眼,原來是倒了服務區。


    “去下廁所。”


    老秦轉頭說。


    “好。”


    餘秋堂和餘秋江都起身下了車,跟著一起進了服務區,三人上萬廁所出來,餘秋堂看到兩旁賣各種吃食,便邀請老秦一起吃個便飯。


    老秦卻拒絕了。


    “等到點吃,吃了飯容易瞌睡。”


    餘秋堂雖然知道確實是這個道理,吃飯後容易瞌睡,但沒覺得有這麽誇張。


    老秦不吃,他和餘秋江也不好意思吃,隻好買點喝的東西和一點水果帶到車上。


    不過因為剛才他的善意,老秦再次開車後,主動說起話。


    “我們大概晚上7點多到點,你們說的那個劉口礦,不是正規礦井,但那邊有個忠義市,下麵有個鎮子就叫劉口鎮,我們先去哪邊碰碰運氣。”


    餘秋堂感激點頭:“多虧您見多識廣,要不然我們還真是風箱裏的老鼠,隻能到處瞎轉。”


    “沒什麽。”


    老秦看著前方,淡淡地說:“你們的事情,我大概聽小芬說過,事情不好辦,也不一定能辦成,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餘秋堂點點頭,“這個道理我自然懂,但不管成不成,總要去看看。”


    “看看可以,到那邊後,要小心行事。那邊的情況很複雜,每一個煤窯,都有其背景,而且往往形成產業鏈以及信息網。


    很多村子其實就是個一個很大的煤窯,裏麵每個村民,上到八九十歲的老頭老太太,下到幾歲大,還穿著開襠褲的孩子,都是他們的信息情報員。


    村子會定期給他們分錢,讓所有人都能沾到實惠,要不然你以為為什麽上麵抓那麽多次,這些煤窯就是徹底整治不了呢。


    就是因為這些家夥,煤窯出入口都建得很隱蔽,跟地道戰似的,外人不清楚情況,即使來到現場,也往往沒有什麽收獲。


    這還不算什麽,最大的問題是,當地的一些有頭臉的人,也可能是這些煤窯的保護傘,通風報信都算小的,即使出了事情,他們也會擔心自己的利益受損,和這些煤窯穿一條褲子。


    總之,過去後,必須謹慎,搞不好的話,真就是小芬說的,我們人沒找到,倒把自己給牽扯進去。”


    老秦一番話,說的餘秋堂心裏發涼。


    倒不是他不懂這裏麵的複雜,而是心裏隱約有個概念,但真正被冷水澆到身上,還是忍不住會打寒顫。


    比想象中更涼。


    餘秋堂猶豫片刻,“秦哥,我們沒見過世麵,到外麵還要多仰仗你給指引。”


    “該說的,我都會說的,但你們要聽話,九頭牛都拉不回一個送死鬼,我們醜話說在前麵,若是你們真不聽話,一意孤行,出了問題,我可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去幫你們。”


    “你當然,您說的對。”


    餘秋堂非常誠懇地保證。


    後麵的餘秋江則全程沉默著,沒有說半句話。


    他本來就不善言辭,最近因為預備開店,已經稍微好點,但車上這種話題,他覺得自己插不進去嘴。


    心裏想著若是出事,肯定要該出手就出手,但是說道理,還是交給秋堂做就是。


    因為老秦在部隊裏就在開車,駕駛技術相當紮實,傍晚八點還沒到,就來到忠義市。


    剛好車油不夠了,打聽下原來在汽車站周圍附近有個加油站,便驅車過去。


    這個時候因為汽車普及不多,加油站的數量遠遠不如後世,也沒有導航,有時候到了陌生地方,想尋找到加油站,還真是需要四處去問。


    並且,加油站也不像後世那樣,一定會選擇遠離核心區域,保證意外事故後,不至於出現太多安全事故。


    這時候的加油站隻是會考慮到使用方便與否,以及人流量到底多大,為了能更好滿足司機們加油的方便性,這種靠近汽車站的加油站相當多。


    最遠也不會超過幾百米。


    這座加油站西邊是個廣場,再繼續向西,就是忠義市的短途汽車站。


    這個時代的汽車站也分為長途和短途,相對來說,短途要比長途生意好很多。


    主要還是這時候人們日常很少出門在外,出行覆蓋範圍也就周圍幾十公裏,導致很多長途車一天也隻有一個班次,甚至幾天才一個班次。


    到加油站,才發現這個加油站隻有一個加汽油的窗口,其他都是柴油,跟加油人員打聽,才知道這邊加油的很多都是運輸車輛,柴油居多,真正加汽油的車輛很少。


    三人加完油,老秦詢問接下來打算,餘秋堂想了想說:“我們先找個賓館住下來,四處打聽打聽這個劉口鎮的情況吧。”


    老秦也覺得差不多。


    餘秋江字基本不拿主意,隻要餘秋堂說的,他都完全順從,按照餘秋堂的想法做。


    三人專門驅車找個離汽車有點距離的賓館住下。


    賓館不是很豪華,住一天隻要兩元錢,但是不包吃。安頓好後,三人準備出去吃飯,順便四處看看。


    不得不說,對於三個西北人來說,來到山西算是來對地方,這邊的麵配上這邊的醋,味道正宗的不得了。


    加上三人在路上一直沒有吃飯,肚子也餓的不成樣子,餘秋堂和餘秋江都是一口氣吃了三碗刀削麵。


    但老秦隻出吃兩碗,再也不願意繼續吃了。


    問其原因,還是那個理由,吃多了人會變得遲鈍,遇見事情可能無法發揮最大能力。


    按照老秦自己的意思,他半輩子吃飯,都是一直吃個七八分飽,如果有任務,或者遇見重要的事情,他甚至可能半天不吃飯。


    餘秋堂隻能感歎人和人體質不同。


    若是他自己,半天不吃飯,倒也不是會餓的不行,可是體力還是會下降,精神頭也不足,機動力反而會減弱。


    吃完飯,餘秋堂建議去汽車站附近轉轉。


    那邊人來人往,也有通向各個鎮子的車輛,可能得到一些信息。


    他們先找個複印店,將照片複印許多份,原版的照片貼身保存,這是劉淑芬的丈夫留給她唯一的念想,可不能出現問題,要不然回去怎麽給劉淑芬交代。


    來到汽車站,老秦提前交代餘秋堂兩人不要相信車站任何人。


    還給他普及了車站的“紅白黑彩”知識。


    說是汽車站活動著四種人。


    所謂紅,就是瑟瑟行業,代表者往往是一些四五十歲的中年女人,手裏拿個住宿的牌子,雙眼緊緊鎖定每個乘客。


    隻要發現是外地人,立刻就會上前拉客,說是她們那有非常便宜的住宿地,往往比外麵的賓館要便宜一半還多。


    但其實,這種人基本都不是什麽正經住店。


    往往是將人忽悠過去,提供瑟瑟服務,甚至還有服務也沒有,直接來個仙人跳,將錢財和貴重隨身物品席卷一空,然後將人趕出來。


    人生地不熟,遇見這種事,外地人真是無奈隻好承受著。


    這就叫做“紅”。


    隻有白,就是麵粉生意,這種東西很多城市少見,主要集中人傻錢多的幾個省份和城市,像忠義這種煤如黃金的地方,也是十分流行。


    至於“黑”,並不是指嘿澀匯,而是煤礦。


    這個時代,每天從全國各地過來打工挖煤的人特別多,所以車站有來自各種正規不正規煤礦的招聘者。


    這些人無疑都是說的天花亂墜,什麽在礦場裏辛苦幹個兩三年,不僅能攢夠彩禮娶媳婦,更是連建新院子的錢都能賺到。


    雖然這邊挖煤的工錢確實很高,但因為工人們長期在外麵,寂寞空虛,所以會經常拿著錢享受各種服務,或者是賭錢。


    其他還好,一旦沾染上賭博,那基本就陷入泥潭,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礦上會專門有人忽悠工人們賭錢,賭輸了,就會給放高錢,不知不覺,工人們就會欠很多錢,最後徹底淪為礦底的奴隸,靠挖煤賺錢還賬,錢的利息越滾越多,永遠都不可能還請。


    當然,這種情況也有工人不自律的原因。


    如果不管別人怎麽誘惑,工人們就是不為所動,那也可以賺到錢,將錢帶回家。


    這是相對正規的礦場。


    至於一些煤窯,則是更為糟糕,他們往往帶著一些有色性質,人進入礦井後,就基本被限製了自由,像畜生一樣被關著幹活,不好好幹就不給吃飯,或者挨打。


    這種才是最慘的狀況。


    可這種狀況並不少。


    據說這個年代,很多外地人來這裏,被直接帶入裏麵,從此失去自由,更甚至活不到走出煤窯的那天。


    至於最後一種彩,不說也罷,懂得都懂。


    餘秋堂三人剛靠近車站,那些不知隱藏在哪裏的拉客們紛紛湊過來。


    男人還矜持點,基本都是湊過來跟著問,女人們可是半點不隱晦,直接上前就拉胳膊。


    三人中,老秦一看就不好對付,墨鏡魁梧的身材,餘秋江則是全程黑著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


    相較之下,餘秋堂就顯得順眼多了。


    所以他就是這些人重點服用對象。


    餘秋堂想著其他兩人都是那副生人勿進的模樣,板著臉,可是沒辦法找到線索,隻好忍著心理不適,和這些人虛與委蛇,收集想要的信息。(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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