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場後,依然還有一些雜事需要處理,餘秋堂又在其他人的指導下,按照約定俗成的流程走完。


    待院子裏重新安靜下來,天色早已朦朧,恰好是靠近月中,天上月已越過半圓,正在向團圓靠近。


    餘秋山要趕回市裏,是家族裏第一個離去的人。


    餘秋堂和餘秋原出去送他。


    剛走到門口,餘秋原又被其他事耽擱,便隻剩餘秋堂自己送他出門。


    到門外,餘秋山發動著他的三輪摩托,再次看著餘秋堂的大院,笑著說:“堂堂,你搞得真不錯,最近這半年,你整個人麵貌煥然一新,比之前可積極不少。”


    餘秋堂笑笑。


    這種話他聽得不少,已經基本免疫。


    “那我就走了,二叔去青海出差,家裏就二嬸一個,她晚上怕黑。”


    餘秋山口中的二叔和二嬸就指他的父母,隻是一種站在餘秋堂身份上的稱呼。


    “你說二叔要出差三個月?”


    “對啊,他不聽勸,非要和人家合作,原來小生意做的蠻好,現在搞得人還要去外地,真是搞不懂。”


    餘秋山顯然對父親遠離家庭很有意見。


    “你是不知道,他去的那個地方,鳥不拉屎,要是有個事情聯係都聯係不到人。你說他圖什麽呢?又不是現在沒有錢花,這邊生意做好,我覺得就足夠用了。”


    餘秋堂其實挺能理解二叔的。


    在這個時代,總是有一些弄潮兒,他們好像天生比別人的眼光看得更遠,也更有衝勁。


    在別人還小心翼翼,或者四處張望觀望政策時,他們毫無顧忌的衝在最前麵。


    雖然其中有一些人失敗了,但更多的是大浪淘沙留下來的成功者。


    二叔是這樣的人。


    吳美芬也是這樣的人。


    兩人又隨便聊了幾句,餘秋山就準備開車離開。餘秋堂突然想起什麽,又一把拉住餘秋山的車把。


    “還有啥事?”


    餘秋堂微微猶豫下,還是決定把壓在心裏麵的事說出來。


    “山哥,你有沒覺得四叔有點不對勁?”


    “?”


    餘秋山一臉不解,“四叔咋啦?我今天忙的沒注意啊。”


    “沒注意啊。”


    餘秋堂有點無奈,他想著餘秋山和別的人不一樣,相對來說是年輕一輩中比較冷靜,腦子也比較聰明的人。


    就想著和他商量商量。


    看看能否有啥辦法去摸摸四叔的底,不料餘秋山今天給他忙著上梁的事,根本沒注意到。


    既然這樣,也隻能先罷休。


    等著後麵再繼續尋找時機。不行的話,隻能他再追著問問,或者讓父親去打聽打聽。


    結果,他這邊剛把餘秋山送走,一轉頭,就看到四叔不知何時坐在門口的杏樹下,呆呆的坐著。


    餘秋堂看看院內,已經掛起大大的防風燈,即使裏麵隻是煤油燈,卻因為玻璃燈罩,讓燈光擴散開去,照得院落內亮堂堂。


    剩餘的人們在裏麵走來走去,收拾著最後的東西。


    大家盡管忙碌,但各自都有目標和目的,唯獨餘得火孤孤單單坐在樹下麵發呆。


    餘秋堂緩步過去,遠遠喊了聲“四叔,今天累著了吧!”


    餘得火麻木抬頭,盯著餘秋堂看了半晌,似乎沒認出他。


    直到餘秋堂再次喊他,他才突然驚醒,露出溫和的笑容。


    “堂堂啊,你沒在裏麵忙?”


    餘秋堂笑笑坐在餘得火身旁,輕聲問:“四叔,你最近忙啥呢?”


    “忙啥?”


    餘得火重複句,又似乎陷宕機,足足幾十秒後,他笑著說,“忘了。”


    “忘了?!”


    餘秋堂暗暗吃驚,難以置信地看著餘得火。


    四叔這狀態,咋和奶奶差不多。


    可四叔應該剛到四十左右吧,還沒到那種病發作歲數。


    難道這是某種遺傳症狀?


    餘秋堂突然想到,他們這個家族真是沒什麽長壽基因,爺爺,父親,三叔,四叔,還有小姑,前世都是因為生病早故。


    加上英年早逝的五叔。


    真是難繃。


    唯獨活的長久一些是二叔,但也就七十剛出頭,不算真正意義上的長壽。


    他們同輩人,倒沒有太大問題,至少他重生之前,除了生病的三姐和春菊,還沒有其他人亡故。


    此刻,他看餘得火的樣子,猜測餘得火應該生病了,而且還病的不輕。


    可能是他自從入贅後,和其他兄弟聯係不緊密,大家對他有些陌生,所以才沒那麽敏感。


    而餘秋堂則是比一般人要細心,這才注意到。


    可如果是這樣,那問題就來了。


    為什麽王曉琴和王瑞祥她們不知道呢。


    他們朝夕相處,人都糊塗成這樣,應該早點帶他去檢查啊。


    餘秋堂心裏一陣煩躁。


    他如今發現這種事,但卻無能為力。


    這是讓他最惱火的。


    思來想去,準備抽空還是去四叔家那邊看看,將四叔的情況告訴王曉琴和王瑞祥。


    看看她們到底咋想。


    餘得火回去時,餘秋堂額外叮囑他要小心謹慎,不要輕易一個人跑太遠,有事情要及時和老婆孩子商量。


    餘得火機械點頭。


    也不知能聽進去多少。


    餘秋堂送餘秋水夫婦離開時,順便詢問餘得火以前有沒得過什麽重病,得知並沒有。


    餘秋堂還是將餘得火的事再說一遍。


    餘得水有些意外,納悶地說,“老四以前性子是有點呆但也沒到這種地步,我今天忙的也沒特別留意,知道這樣,那會我問問他咋回事。”


    “他能有啥事,肯定是心情鬱悶唄。”


    高美蘭不以為然,輕笑道:“伱們那個老四,我從第一眼,就沒從他身上看到啥靈氣。


    你要說他是個木頭人,過分了,但要說他魂魄被鬼吸走,我看有可能。”


    “胡說啥呢。”餘得水不滿地看眼妻子。


    “我咋就胡說了,這也不能怪他啊,”高美蘭不服氣,“那王曉琴就像個吊死鬼,哪個男人碰到不脫一層皮?


    你看老四,本來性子就弱,還是上門女婿,那日子能好過嘛,可不得整日被上眼藥。


    照我說啊,這老四其他原因都沒,他就是純粹憋得慌,被欺負的不行,若是他在那個家裏一天,就不會有啥好轉!”


    “快別說了。”餘秋水再次製止妻子。


    “不說就不說嘛,我也不稀罕說,要不是你兄弟,要不是他也喊我嫂子,我哪有心情管他的事,我自己事都管不過來呢,”


    高美蘭也有點不高興。


    但卻依然還是跟了句:“不過我告訴你餘老三,堂堂說的沒錯,我也覺得你們家老四有點不正常,你們這些當哥的,是要注意點。”


    “行了行了。”


    餘得水被說的也有些茫然,又有些煩躁,也不願意再繼續談,剛好旁邊有人過來問事,便跟著一起走了。


    高美蘭看著男人的背影,搖搖頭。


    “真替他們發愁,一個個的。”


    餘秋堂無奈笑笑,就要走的時候,突然想起件極為重要的事,便對著高美蘭咧嘴一笑。


    高美蘭被他笑的有些莫名其妙。


    “你小子幹嘛,有什麽鬼主意?”


    “沒有沒有,”餘秋堂急忙搖手,“三嬸,是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想拜托你幫忙!”


    高美蘭狐疑地盯著他,“你想幹嘛,要是借錢的話,我可沒有,我們家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有事找你叔去。”


    “不不,不是錢的事。”


    高美蘭這才放心,“那是啥事,你本事現在這麽大,村裏村外誰不知餘秋堂是大能人,還有事要我幫忙啊?”


    這就是開玩笑了。


    餘秋堂看看廚房的磚牆,剛好能看到米雅麗正在裏麵洗鍋呢。


    “三嬸,你知道我娘沒的早,有些事本來是我娘要幫我出馬,現在呢,她不在,就隻能靠你們這些嬸子。


    我二嬸又不在家,四嬸……就不說了,那就隻能來拜托你了。”


    高美蘭一聽,立刻明白啥意思。


    她畢竟是過來人,其實很容易看出餘秋堂對那個來廚房幫忙的俊俏姑娘有意思,兩個人看起來蠻般配。


    也心裏想過湊成一對還不錯。


    這不曾想,她沒有主動幫著湊對,餘秋堂倒是自己湊好了。


    “想讓我幫你說媒?”


    餘秋堂笑笑,“嗯,就是這個意思,我想讓你幫我找個媒婆,一起去問問那邊的意思。”


    高美蘭打趣道:“你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平日裏也不見對你嬸子多好,用到的時候就想到我了?”


    餘秋堂撓撓頭。


    長輩給他這樣說話,能怎麽樣呢,隻好老實接著。


    倒是三嬸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他前世一直不喜歡出門,確實和這些親戚不咋走動。


    重生後,又很忙,若不是家族聚會,基本也不和他們打交道。


    現在拜托人幫忙,確實有種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的意思。


    “也不是,我隻是……”


    “得了,你是個啥樣的人,三嬸還不知道,不用給我解釋了,我幫你去問就得了。”


    三嬸看出他的尷尬,又笑著翻過片去。


    “不過呢,這事你確定合適嘛,畢竟……”


    高美蘭猶豫下,還是苦笑道,“你們家裏還是有個人的,不管咋樣,她才是名義上……”


    “不用考慮她了。”


    餘秋堂笑著打斷,但態度很堅定,不容置疑,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意思,“我在這邊能做這種事的長輩,現在隻有二嬸和你,其他人……”


    他沒有繼續說。


    高美蘭見狀,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行,你知道是非就行。”


    餘秋堂掏出二十塊錢給高美蘭,“三嬸,這點錢你拿著,以防關鍵時刻用到,若是還有其他花費,到時候我再給你。”


    高美蘭卻一把推回來。


    “我拿你錢幹嘛,我是沒男人還是沒兒子,需要你這個大侄子來孝順?”


    餘秋堂無奈道:“不是這個意思啊,我尋思著您幫我找個媒婆,不也要給人家錢。”


    “那能要幾個錢,我給她就是,”三嬸不以為然,轉瞬又說,“不行的話,我就自己上門去,媒婆有什麽難的,不就是撮合人嘛。”


    餘秋堂能說啥。


    三嬸就是這個性子,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就這麽說定了,隨後我幫你打聽打聽,就這兩天我去米家村……她們是米家村吧?”


    “是的。”


    “那行啊,我有辦法啊,我娘家有個表妹就嫁在米家村,說不定她們還認識呢,米家村是個小村子,可不像我們這麽大。”


    “確實是,那……就辛苦三嬸了。”


    “婆婆媽媽說這些幹嘛,你娘沒了,你這些破事我和二嫂不幫你看著,誰幫你管,指望你爹還是你這些叔,一個比一個靠不住事。”


    餘秋堂再次苦笑。


    和三嬸這種人打交道,就要隨時麵對這種高強度的對話。


    她會把一個很正常的道理,說的讓你點頭不是,不點頭又覺得不應該。


    最後,隻能無奈接受。


    晚上送米雅麗回去時,他將拜托三嬸提親的事告訴了米雅麗。


    米雅麗自然很開心。


    他們現在基本能達到共識,彼此確認願意和對方長相廝守,相濡以沫過一輩子。


    米雅麗不禁還有些期待。


    而餘秋堂也想著,米雅麗等真正過門後,他就可以過上沒羞沒臊的生活。


    沉積許久的衝動,開始冒出一些苗頭。


    .


    昨日忙碌一天多,晚上睡得該外舒服。


    早上醒來,餘秋堂竟是完全想不起晚上做過什麽夢。


    就仿佛是眼睛一閉再睜開,天就大亮了。


    身體裏的力量再次恢複。


    又覺得非常舒服和敞快。


    簡簡單單忙碌完畢一些日常,整裝出發去鎮上。


    他今天要去買輛自行車。


    其實這件事應該早就擺上日程,雖然沒有大錢,但都建院子了,還沒有一輛自己的自行車,每次都還要用別人的,就真的是離譜。


    今天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搞一輛回來。


    不管出行還是馱東西,都會比較方便。


    可是來到街道,卻發現來早了,唯一有自行車出售的供銷社竟然還沒開門。


    詢問旁邊買油條的大爺,得知九點鍾才開門。


    可現在才七點多。


    無奈隻好在街道上四處轉悠。


    以前每次來都是帶有目的,今天是隨意轉,心情自然不同。


    發現這個時候的街道貨物,和後世的有明顯區別。


    這時候更偏向實用,而後世則是更注重附加價值。


    說明幾十年來,人們的幸福感果然是從務實到務虛,物質轉向精神。


    走到一個賣醋的車前,他駐足觀望,看到賣醋的老漢,用個長柄的醋勺,一勺勺將醋灌到買醋者的瓶子裏,非常治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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