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時候已是中午,餘秋堂胡亂湊合著吃點,便帶著他的鋼叉出門去找餘秋江。


    正在日頭最盛時,野獸最少,安全性最高。


    他今天沒有其他目的,必須將橡木搞回來,哪怕遇見什麽野物,隻要不送到門上,他就不折騰了。


    答應了張甲申,就不能再耽擱,其他都還好說,孩子讀書的事可不能耽擱。


    或許是心裏強烈的願望保佑,今日一路上很舒服,到後也沒意外,順著以前做的記號,他一共砍了兩截最合適的橡木,在餘秋江的幫助下,天黑之前回到家。


    不過餘秋江照例不願意進村,餘秋堂隻好分兩次將木頭搬到家。


    一根木頭大概兩三百斤重,他扛起來還算輕鬆,想著說不定兩根也能試試。


    但轉念一想,力氣是力氣,身體是身體,在身體強度沒有起來前,強行使力,要是把身體根本傷到就完犢子了。


    再說,扛一個木頭,被偶爾碰到的村民們看到都大吃一驚,覺得這小子力氣真大,要是兩個綁在一起扛,可不得驚掉大家下巴。


    饒是這樣,將木頭扛進地坑院,迎麵碰到陳美娣,她還是非常吃驚,下意識遠遠避開,怕是擔心餘秋堂一個沒扛住,殃及到她。


    王春花和餘秋實在院子裏嗑瓜子,也都大感意外。


    尤其是餘秋實,還專門跑過來跟在餘秋堂後麵,等餘秋堂將木頭放到地上,他跳上去就踩踩,還覺得不死心,又嚐試自己抬了抬,這才相信確實是個真木頭。


    這才感歎道:“我的娘啊,哥你可真厲害,這麽重的木頭你咋扛回來的。”


    “用肩膀扛唄。”


    餘秋堂找了把鐮刀,準備刮樹皮,餘小偉這時從廚房出來,急忙跑過來要幫忙,餘秋堂便給他做了示範,叮囑千萬不要被鐮刀傷到,然後將鐮刀丟給他,自己去挑水。


    餘秋實看餘小偉刮樹皮,一刮就是一道白綠的長條,覺得很好玩,很治愈,便要跟餘小偉去搶,餘小偉不給,他就準備學著以前那樣,借助身體優勢,使用蠻力搶奪過來。


    可今日一推餘小偉,非但沒有推動,反而被餘小偉隨意一擺,就從木頭上掉下去,直接在地上來個狗吃屎,胳膊上皮都擦掉了。


    “哇!!”


    十幾歲的人了,還是沒皮沒臉的哭嚎起來。


    陳美娣正在外麵撿柴火呢,聽到兒子的哭聲,急忙摸著個棍子跑回來,一邊跑還一邊喊道:“咋回事,咋回事,咋還哭上了呢?”


    “媽,餘小偉推我。”餘秋實一邊抹眼淚,一邊指著餘小偉喊。


    “我沒有,是我叔先動手的。”餘小偉倔著脖子,自是不會認輸。


    陳美娣很快就搞清楚原因,看看人家餘小偉一副沉穩的模樣,再看看自己的倒黴兒子,氣不打一處來,揪著兒子就朝自家窯洞走。


    “叫你不要到處跑,伱非要跑,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吧,挨打了哭哭戚戚,丟不丟人,沒出息的東西,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餘秋實更委屈了,一邊喊著疼,一邊心裏迷惑,母親這是怎麽了,明明我受了欺負,怎麽不像以前幫我出頭呢,就該抽那小子一頓啊。


    反回來擰我耳朵,這還是親媽嘛。


    我可是親兒子,又不像我哥那樣,是頭媽生的。


    餘小偉看母子倆走了,繼續埋頭幹活,片刻,他伸出手掌看看,現在他的力氣確實比以前大了。


    這才意識到叔叔每天讓他鍛煉的好處。


    對叔叔的佩服,再次上一個台階,發誓以後也要堅持鍛煉,不讓叔叔失望,最好是某一天能像叔叔那樣厲害,誰都不怕,還能在山裏搞野物。


    廚房內,餘春梅提著個擀麵杖,從門縫裏看到陳美娣回去,這才返回案板處繼續擀麵。


    她的手還在顫抖,擔心緒卻很穩定。


    剛才若是陳美娣敢動手打餘小偉,她就要出去幫孩子頂著,雖然她身體不方便,但作為長輩,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受欺負。


    以前她膽子小,遇見這種事隻會關著門躲避,家裏任何事情,她也都不參與,強烈的自卑壓得她根本喘不過氣,就連和人大聲說話,都會覺得不舒服。


    能不見人,她就盡量不見人。


    但如今她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奔頭,雖然時間不長久,每天過的比原來辛苦,幹的活更多,但心情卻比以前好太多。


    漸漸地從餘秋堂身上也學到自信模樣。


    現在,她和秋堂,兩個孩子就是一個家庭,要彼此照顧,守護,秋堂不在家,她作為大人就必須站出來。


    餘小雲正在用竹刀小心翼翼刮襯布上的豆腐,看到姑姑的模樣,抿嘴一笑。


    小小的她,其實比哥哥還要會看人臉色,看人心,她知道姑姑剛才想做什麽。


    想著除了叔叔外,還有姑姑這樣一個願意照顧她們,給她們出頭的大人,心裏很溫暖。


    她也會羨慕別人家孩子都有父母,但叔叔和姑姑,如今就像父母一樣,帶給他和哥哥溫暖,就挺好。


    隻要能一直這樣幸福生活,哪怕幹再多活,再辛苦點,她都無所謂,都能堅持下來。


    餘秋堂可不知他剛出門,家裏就發生這麽個小插曲。


    他挑著好幾十斤的兩隻大桶,剛走出門,迎麵就看到王浩峰正火急火燎地過來,兩人差點碰到一起。


    “堂堂啊,我正要找你呢。”


    王浩峰一把抓住餘秋堂的手臂,興奮又焦急地喊道。


    “啥事這麽急,看你滿頭熱的都是汗。”餘秋堂笑著問。


    “你這是要挑水去?”


    “可不嘛。”


    “等下再挑吧,你先跟我走。”


    “哎哎,”餘秋堂急忙喊住他,很是不理解,“到底啥事,你說清楚嘛,我挑水也很重要,家裏等著水用呢。”


    “聽我的,我這事肯定比你挑水重要,快走,慢了就來不及了,我們邊走邊說。”


    王浩峰越是到關鍵時候,越是抓不住問題的根本,囉嗦半天,還是沒告訴餘秋堂出了啥事,直到餘秋堂跟著他跑出幾百米,這才知道原委。


    原來,真是出大事了。


    王家村一共十三個生產隊,也叫自然隊。


    生產隊這種稱呼,本是來自於五幾年,是經濟發展的產物,個人生產資料和勞動力不足,聯合起來更容易促進農業生產。


    後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出來後,一部分省份的生產隊稱呼直接取締,直接村到戶進行管理。


    但也有些地方,因為村子實在太大,所以暫時還保持著生產隊的架構,隻是功能和之前並不完全相同。


    以前的生產隊,一切都是共有,需要大家一起勞動,掙工分,按勞分配。


    改進後的生產隊,更像是一個社區,是村下設的小單位,生產隊依然還有一些公共資源,例如一些公共土地,水井,樹木等等。


    這些東西村裏有兼管的職責,但具體是由生產隊長來調配,算是以前製度留下的管理模式。


    其他的,生產隊還有很多功能,例如組織宣貫村上的政策,組織開會,解決村民的糾紛,甚至包括早些年收取電費等一些列活動。


    事無巨細,繁瑣著呢。


    我們國家大而廣闊,每個區域的經濟文化發展並不同步,所以落實到具體管理,也是有各自的靈活性。很多不明所以的人還以為生產隊這種體製早就隨著曆史洪流滾滾遠去,其實不然。


    餘秋堂家屬於四隊,而王浩峰則是屬於七隊。


    王浩峰之所以來找餘秋堂,是因為他們隊裏今天突然很多人同時中毒了,上吐下瀉個不停。


    餘秋堂開始納悶,你這中毒了,就找醫生嘛,找我來做什麽。


    但王浩峰卻說找過大夫,大夫說是大家都中毒了,從皮膚瞳孔,以及舌苔觀察,好像是某種蛇毒。


    可問題是,他們身上都沒有蛇咬過的痕跡。


    而且很多人今天根本沒出過遠門,也沒進山,怎麽又會碰到毒蛇呢?


    所以大夫一時間也難以捉摸,眼看著中毒的人越來越多,雖然沒有致命,但大人還能堅持,就怕小孩子抵抗力差,萬一……


    聽到這,餘秋堂覺得自己不去說不過去。


    不管能不能幫上忙,好歹也要看看,這種山村村民集體中毒的事情並不常見,所以村裏的大夫一籌莫展並不意外。


    他來不及放桶,隻好挑著一起來到七隊。


    隊與隊之間並沒有什麽界限,具體地域劃分,也就隻有兩隊交界處的住戶才知道,兩人急速跑了十幾分鍾,就迎麵看到路邊站著幾個人。


    “哎呀,峰子,叫你找拖拉機,你咋半天了,啥都沒找回來,喊個人來幹嘛。”


    一個白發蒼蒼的大娘一把扯住王浩峰的胳膊,顫巍巍的埋怨他,在大娘身後,有對三十多歲的夫妻,妻子懷裏抱著個三四歲大的孩子,哭得厲害,旁邊男人焦急的直踱步。


    “三嬸,我這位兄弟對山裏的東西很熟悉,拖拉機我找了,要等下過來,順便讓他看看。”


    “他能看個啥。”


    大娘隻是瞥了餘秋堂眼,就懶得繼續看了,隻是焦急地看著兩人回來方向,期盼著拖拉機突突聲傳來。


    餘秋堂也不怪大娘這樣。


    所謂關心則亂。


    再說他如今就是十七八歲的半大小夥子,放在村裏人眼裏,那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不被人看得起,也不算稀奇事。


    他走到女人身邊,“我看看孩子行嘛,大姐?”


    那女人一聽,立刻將孩子抱著背過身去,“看什麽看,看什麽看,孩子都這樣了,還看!”


    旁邊男人則是無奈,對餘秋堂抱歉搖頭。


    “讓我試試看,我對這附近能讓人中毒的東西還有點了解。”餘秋堂柔聲安慰,這位母親的無禮,他完全能理解,要是換作他,或許也好不到哪去。


    “真的能看?”大姐聽他這樣說,側過臉,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試試唄,總比幹等著好。”餘秋堂的語氣依然溫和,給人信任的力量。


    “那……好吧。”大姐將孩子轉過來。


    餘秋堂發現孩子原來是個小男孩,他第一眼看到穿的花花綠綠,還以為是個姑娘呢。


    估計是穿的姐姐淘汰下來的衣服。


    孩子皮膚雖然黑黝黝的,但模樣長得還挺可愛,臉圓嘟嘟的,睫毛很長,眼睛也很圓。


    “我看看孩子身上啊。”


    餘秋堂首先查看孩子的手臂和小腿,如果是被蛇咬,這些地方最是明顯,肯定有牙印。


    但他這會並不抱太大希望。


    王浩峰既然說村裏很多人都中毒了,蛇咬的幾率就會無限接近於零。


    除非有幾十條毒蛇同時衝進村子,要不然不可能有那麽多人中招。


    果然,他沒有在孩子身上看到牙印。


    “我要掀開衣服看看他的肚子和脊背。”


    “嗯。“


    征求到母親同意,餘秋堂將孩子衣服慢慢揭起來,小心翼翼地仔細查看,不住還輕輕用手壓壓。


    孩子本來就疼,被他一壓,腿下意識使勁蹬過來,剛好腳蹬在他手上,擦去一點點皮。


    “啊,這孩子!”母親非常抱歉。


    “不礙事,”餘秋堂沒有惱火,又在母親的幫助下,將孩子翻過去看看後背,直到看到背上出現的入雲朵狀的輕微紅斑,他這才是滿意點頭,卻又無奈搖頭。


    “大兄弟,你這是……”他的樣子,母親自然看在眼裏,不解地問他。


    “走,我們回你們隊,邊走邊說。”


    “可是……”


    “放心,我找到解決辦法了。”


    “很的能行嘛?”大姐還是有點不信,村裏的大夫都不行,這個毛頭小夥子,真的能搞定?


    “哎呀,嫂子,我兄弟說能行,肯定就能行,你信不過他,難道還信不過我啊?”


    王浩峰在邊上喊道。


    “我就是信不過你……”大姐瞪了王浩峰眼,又猶豫幾秒,看著餘秋堂真誠的眼神,終於放下心來,“那大兄弟,我就相信你,但你要先告訴我,我家狗蛋到底啥毛病啊,這把人呢都要急死了。”


    餘秋堂重新挑起水桶,邊走邊說:“我問你,你們這些中毒的人,是不是今天一起吃過飯?”


    “啊……是啊,我們鄰居明天出嫁姑娘,這不今天都要犒勞代勞的人嘛,我們就過去吃個便飯,怎麽,你是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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