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靜謐的夜色裏炸開一聲巨響,猶如平地驚雷,引得遠處不知誰家的狗兒在吠。


    陸暄暄見得獨輪車摔了個稀巴爛。


    她扭頭看向秦風,雖然他戴著麵罩,可他鼻翼微微聳動了一瞬,薄唇緊抿,一雙修長的手緊緊握住,像是克製著什麽。


    陸暄暄鬼使神差的凝視著秦風的側顏,直覺告訴她,他此刻一定是極為震怒的。


    “遲早有一天.....”秦風忽而開了口,又停頓住,死咬住唇,全身幾乎都在顫抖著。


    “遲早有一天什麽?”陸暄暄追問道。


    秦風陰沉的轉過臉來,反問陸暄暄:“你覺得呢?”


    “我覺得什麽?”陸暄暄頭皮有點麻:“什麽意思?”


    秦風轉過頭去,不再看陸暄暄,一字一句道:


    “遲早有一天,我要把那熊瞎子碎屍萬段!”


    “......”陸暄暄麵無表情的移開目光,朝著陡坡下去了。


    她來在獨輪車麵前,認真的研究了一番,她將繩子解下,使盡渾身力氣將體型碩大的馬鹿推翻在一旁,獨輪車已經成了獨輪,剩下的全是木頭了,陸暄暄撿起曾經是獨輪車把手的一條粗壯木棍,在馬鹿身形前丈量一陣,用繩子將馬鹿的四足綁在了木棍上。


    “你在幹什麽?”秦風也下來了,來在陸暄暄身後。


    陸暄暄沒解釋,她綁好了繩子,才對秦風道:“你我扛著這鹿走罷。我走在前麵引路,你扛著後麵。”


    秦風靜默著望著陸暄暄的身影,忽而促狹一笑,揚聲道:“好啊。”


    他們就這麽一前一後的扛著一隻體型碩大的公鹿在夜色裏沉默的前行。雪後的路麵泥濘難行,兩個人走了滿腳淤泥。陸暄暄幾乎覺得自己的棉鞋都被染濕了。


    他們誰都沒和對方說話,陸暄暄是因為公鹿太沉了已經無力說話了。而秦風則自始至終的望著陸暄暄的背影。


    陸暄暄感覺自己肩膀幾乎要斷了,問秦風:“見到了一座小橋,然後呢?”


    “過了橋一直走,有一片樹林,過一陡坡向東走,有間木屋。”秦風出口的態度極為冰冷生硬。


    陸暄暄眼前冒著金星,沒精力再計較秦風的態度是否和煦了。


    兩個人入了密林之中,陸暄暄身後的人忽然停了腳步,陸暄暄以為秦風眼神不好,是在判斷該往哪裏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秦風屏息凝神的聆聽,然後他聽到了陸暄暄平穩而綿長的呼出氣息的聲音。


    秦風的手緊緊地攥住木棍,死死的盯住陸暄暄。


    陸暄暄汗珠滴在了右眼裏,辣得她直眨眼睛。


    “飛花逐星。”秦風凝視著陸暄暄,試探著,說出這四個字來,然後等待著陸暄暄的反應。


    陸暄暄仰頭望著星空:“什麽廢話什麽星?都這時候了,你能別說廢話看流星了麽?”


    秦風沉默了,轉了話鋒:“往前走罷。”


    陸暄暄和秦風終於來到了那座孤零零的木屋前,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隻有一座孤獨的木屋立在林子裏,木屋裏頭亮著燈,門推開,出來了一個獵戶打扮的男人,秦風和陸暄暄把公鹿卸下,幾乎要散了架的陸暄暄直接坐在了木屋門邊的樹樁上歇息,她從頭到腳沒一個地方是不疼的。


    她揉著肩膀,見那男人先蹲下看看那馬鹿,這才站起身來,回了屋子裏拎出一條羊腿。


    陸暄暄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塊羊腿肉。


    就說這鹿雖已經長出強悍的犄角沒有鹿茸可取,可畢竟是這麽大的一頭鹿,還有鹿血,鹿鞭,鹿皮,才換了一條羊腿?這擺明了拿秦風當冤大頭。


    秦風沒接,似乎也覺得對方給少了:“加十隻活雞。”


    對方倒是個爽快人,直接告訴秦風:“加不了。”


    陸暄暄期待著秦風揮拳。


    她看熱鬧不嫌事大,在心裏暗暗叫囂:【他拿你當冤大頭,罵他呀,打他呀,跟他耍瘋癲呀!】


    哪知道秦風隻是淡淡道:“那不要羊腿了,你想辦法幫我弄十隻活雞來,家裏的弟弟病......”


    “弄不了,就羊肉,你愛要不要。不要我不收你這鹿了。”男人沒耐心的打斷了秦風。


    這個人擺明了知道秦風有難處,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賣鹿,趁機狠敲秦風。


    秦風竟是一笑:“行吧。”然後他扭過臉來,望著陸暄暄的身影:“娘子,明日咱們去街上把這公鹿賣了順便買活雞。”


    “行。”陸暄暄知道秦風這話是故意說給男人聽的,她甚至可以在心裏篤定,秦風這麽說並不單單隻是為了和對方討價還價,而是委婉的告訴對方,我並非是不能光明正大拋頭露麵的人。


    男人果然一愣。


    陸暄暄走了過來,蹲在地上係著公鹿,添油加醋對男人道:“我和我相公本來白日裏做點小買賣事忙,他主要是喜歡打獵,以此為樂。我們不指著這個掙銀子。平日裏,我相公來你這裏賣也就是為了圖個路近方便,換些肉吃吃就罷了,可你要是老這麽拿我相公當冤大頭,以後我們還是白天賣去街上就好了。”


    兩個人扛起了公鹿,男人攔在了陸暄暄的麵前:“別走啊,有話好好說,不就是十隻活雞麽,這樣吧,你們把鹿留下,羊腿拿走,我明兒再給你們弄十五隻雞來。”


    陸暄暄樂了:“你就是弄八十隻能下蛋的老母雞,我也不賣你了。”


    男人見得陸暄暄立場堅定,又來在秦風麵前:“您瞧,咱們做了這麽久的買賣,也都熟識了,咱好好商量著,這樣,要不然我再加點銀子?”


    秦風也樂了:“你這不是難為我麽,我家娘子都發了話,我怎麽好和你繼續做買賣呢。上回賣虎骨虎鞭虎皮,你隻給了我五兩銀子,和一件棉衣一件羊裘,當時想著衣裳正好我娘子能穿,我就沒和你計較,可這事我娘子聽後把我好一頓教訓,可我白天實在忙不開身,懶得去長街,好說歹說的,這次我家娘子才答應讓我賣給你,今兒你又同著我娘子的麵給我來這麽一出,咱們這買賣怎麽往下繼續做呀。”


    秦風說話的時候,陸暄暄忍不住的回頭看他,他盡管臉上帶著麵罩,可唇間掛著苦笑,說話的語氣也輕飄飄的,她感覺他裝得是真像那種窩窩囊囊的妻管嚴。


    陸暄暄和秦風就這麽扛著公鹿回去了。


    陸暄暄扛著公鹿打了個來回,回到家裏的時候,她腦袋疼得幾乎話都說不利索了,她出了滿身的熱汗,身上黏膩得難受至極,想沐浴,又想直接倒頭就睡。


    就在她糾結自己要不要沐浴的時候,秦風拎著一個大木桶走進來了:“先沐浴吧。”他說完了話,就去把燒好的熱水打來,將水倒在了木桶之中,人卻沒有打算出去的意思,直至最後坐在了炕邊:“快洗吧,你洗好了我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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