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


    北平城前,車駕剛剛停穩,朱檀直接從車上跳下來,站在朱棣的馬前,拱手抱拳,微微行禮道:“您還親自出來了,弟弟受寵若驚啊。”


    朱棣騎在戰馬上,看著這個曾經跟在自己屁股後麵亂跑的小屁孩,心中五味雜陳。


    他翻身下馬,笑道:“老十你倒是悠閑,從京師到北平,走官路竟走了半個多月。”


    “我可都等急了。”


    “弟弟懶散,四哥別揍我就行。”


    朱檀咧嘴一笑,打著哈哈。


    某些潛藏在心底的記憶是慘痛的,不光是他,那些曾經和朱棣一起在紫禁城讀書的皇子和勳爵子嗣,有幾個沒挨過朱棣的揍。


    不過朱檀前身還是聽話的,或者說是膽小,揍挨的不多,但也不是沒挨過。


    “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聽到朱檀這麽說,朱棣也是哈哈一笑,拉起他的手腕,便往城裏走,口中還道:“已經給你備好了酒宴,一直等著你的。”


    北平,沒有朱檀想象的那麽雄偉。


    除了城牆高聳堅固之外,城內大多都是低矮的民房,和京師應天府的差距的確很大。


    入燕王府之前,朱檀仔細的觀察了北平的城防,發現即便沒有戰事,北平的守備軍依舊沒有鬆懈,城頭之上強弓勁弩,軍士個個精神抖擻。


    軍紀嚴明,麾下皆是虎狼之兵,前世朱棣靖難成功,根本不是僥幸。


    燕王府,其實就是之前元大都的大內,朱棣就番北平之後修繕了一番,成了現在的燕王府。


    朱檀來,朱棣的確是給足了麵子,不光派遣麾下大將出城相迎,他自己也在城外迎接,還安排王妃在府邸前迎接。


    朱檀看到朱棣王妃徐氏,自是恭敬行禮,絲毫沒有怠慢。


    燕王府,正殿。


    夠資格陪朱檀喝酒的人其實就那麽幾個,朱檀坐在朱棣右手,環視左右,卻並未看到姚廣孝的影子,也沒看到他此行的目標。


    “來,十弟,四哥先敬你一杯。”


    落座之後,朱棣抬起酒杯朝朱檀笑道:“一路奔波,也是辛苦了。”


    “弟弟不辛苦,天天躺在馬車裏,就是身子骨要給顛散架了。”


    朱檀咧嘴一笑,將杯中酒水滿飲而下,又看了一眼殿中的幾人。


    除朱棣外,他麾下大將朱能、張玉都在,還有北平的幾位官員,朱檀都不熟悉。


    有些話,自然不能當著這些人的麵說,故此朱檀便和朱棣談起很多兒時往事,兄弟二人喝的好不痛快。


    隻是他們兩人都清楚,現在這些都是表麵文章,真正的核心還沒提呢。


    酒過三巡,眾人都喝的差不多了,紛紛請辭,朱棣這才帶著朱檀到了後殿,安排了兩張小桌,隻有他們二人,繼續小酌。


    兩人推杯換盞,又喝了幾杯,朱棣卻始終不先開口,也不問朱檀來幹嘛,甚是沉得住氣。


    這情形,朱檀心中早已有了預估,,老四朱棣一生要強,之前獲封燕王,也是憋著一股勁兒要建功立業的。


    可到了北平之後,還沒等大舉進攻北元,北元的事就讓朱檀給解決了。


    現在朱棣空有一腔熱血,卻不知道往哪出。


    他這想法,和朝中諸多老將的想法差不多。


    這時候的朱棣可不是前世的朱棣,隻要朱標還在,他就會安安穩穩的做他的燕王,就算憋屈點,也根本沒有反叛的意思。


    朱檀此次來北平,自是有事要求朱棣的,總不能一直不開口。


    故此,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提起酒杯,對朱棣道。


    “四哥,您怎麽也不問問弟弟為什麽來北平啊。”


    朱棣聞言,笑著瞥了他一眼,道:“你小子鬼精鬼精的,我要是提前問了,怕進了你的套。”


    “四哥你可真會開玩笑,你知道弟弟的,最是憨厚老實,沒歪心眼。”


    朱檀輕輕舉杯,隨即一飲而盡,朱棣聞言一笑,喝了酒之後才道:“你老實?糊弄鬼呢。”


    “當初你弄些藏入喇嘛去草原,我就覺得不對勁。”


    “沒想到你小子居然用他們做奇兵,一舉滅了也速迭兒主力,平定了北疆。”


    “這種謀畫說敦厚老實,看來我還是小瞧你了。”


    “你不光心智通透,臉皮還厚。”


    被朱棣揶了兩句,朱檀卻哈哈一笑,隨即低聲道:“四哥,我要是說那些喇嘛僧兵不是我安排的,是他們自己發現戰事然後動手的,你信不?”


    “我信不信有什麽用?”


    朱棣吃了口菜,道:“關鍵是父皇信不信。”


    “就眼下看,父皇是肯定不信的,在老爺子眼裏,他們肯定都是你小子安排的。”


    朱檀聞言撇了撇嘴,覺得這事算是真解釋不清了。


    不過也沒關係,他和那些喇嘛僧兵也沒什麽聯係,老爺子愛咋想就咋想吧,反正短時間內,他也不可能再去北境了。


    “既然提了戰事,四哥多問你一句。”


    朱棣話鋒一轉,看向朱檀問道:“此次你率軍征伐東瀛,具體有什麽謀劃?”


    “大軍壓境唄。”


    朱檀隨口道:“和老爺子說了,鐵甲船開路,一路大炮轟過去,投降的不殺。”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啊。”


    朱檀眨眨眼:“老爺子就給了我四萬兵,還能咋辦。”


    “你小子,現在還不跟四哥透底,我看你是皮緊了。”


    朱棣聞言,笑著看了朱檀一眼,的確把朱檀看的後心一緊。


    娘的,這是北平,是他老四的地盤,這要給他揍一頓,他可沒地方說理去。


    想到這,朱檀不再打哈哈,趕忙道:“其實還是有具體謀劃的。”


    “信國公現在正在山東都司練兵,我從四哥這走後,準備去遼東都司的船廠,督造鐵甲船。”


    “等準備妥當了,先滅沿海的倭寇,然後再東征。”


    聽到這話,朱棣眼中精芒一閃,可這神色卻是一閃即逝,很快歸於平靜,又開口道:“沿海的倭寇,沒那麽好剿滅吧?”


    “我雖在北平,卻也聽說過,這些倭寇甚是狡猾,在海外諸多島礁上都有駐點,合則呼嘯而至,分則四散而逃,抓都抓不住。”


    “你的鐵甲船就算造好了,能控製整個沿海?”


    “弟弟自然有辦法。”


    朱檀咧嘴,沒往下深說。


    他是現代人的靈魂,帶著上帝視角的,當然知道倭寇是怎麽回事。


    倭寇,聽著好像是東瀛人主導的,但其實很多大明的人都和他們暗通款曲,甚至有些倭寇的領袖就是漢人。


    這幫玩意自是背信棄義,卻深知朝廷的套路,這些進可攻退可守的手段,都是他們研究出來的。


    不光如此,倭寇還和大明內陸的很多人有聯絡,有些是幫著銷贓,有些是幫著提供消息。


    總之,倭寇這事,已經讓這些人做成了成熟的產業鏈了。


    這根本就不是尋常的邊境滋事,而是他娘的生意。


    把滅倭寇的事當成毀別人生意,角度變了,辦法自然就變了。


    當然,這些事朱檀不可能和任何人說,他自己心裏知道就行了。


    朱棣見朱檀不往下說了,心中憋悶,這小狐狸套路深,繞彎子看來已經不行了。


    故此,朱棣直接開口道:“我也不和你打哈哈了,直接問你。”


    “你來北平幹啥來了?”


    “弟弟想和四哥借幾個人用。”


    朱檀眨眨眼,道:“四哥你也知道,跨海征戰,大明還是頭一次,弟弟手下沒有好的航海將領,也沒有百戰之將,打起來捉襟見肘。”


    “四哥手下……”


    “打秋風來了。”


    朱棣笑著打斷了朱檀的話,隨即看他一眼,又道:“你是打算用主帥的名義下命令啊,還是打算和我商量?”


    “我哪敢命令四哥啊,您不得抽我。”


    朱檀趕忙笑道:“這不和四哥商量呢。”


    前世的朱棣也是武略超群,坐擁赫赫戰功的帝王,現在他雖被憋在北平,可他的戰略眼光和頭腦卻都不是白給的,怎能看不出朱檀的意思。


    故此,這件事上,朱檀壓根沒打算瞞著,直說最好。


    “說吧,看上誰了。”


    朱棣自顧自的喝酒,好似漫不經心的詢問。


    朱檀心中微動,直接道:“四哥麾下的朱能,張玉……”


    “想都別想。”


    朱棣瞪他一眼,道:“這倆人是我的左膀右臂,北平諸多事都需要他們參謀,換。”


    “那……”


    朱檀抿了抿嘴,又輕聲道:“弟弟聽說,燕王府裏有個叫馬和的小太監,頗有天資,能不能……”


    “嗬,你連這都知道了?”


    朱棣眉毛一翻,笑道:“他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都名聲在外了?”


    “也不是名聲在外,隻是弟弟在京師,聽過一些傳聞。”


    朱檀聳聳肩,道:“弟弟問你要朱能張玉,你也不給啊。”


    聽得此話,朱棣不置可否。


    朱能張玉他是絕不可能給朱檀的,至於燕王府的小太監馬和,倒不是不行。


    朱棣看著朱檀,心中微動,知道這小子肯定不會無的放矢,這個小太監馬和定有過人之處,隻是之前他並未太過在意。


    這件事,倒是能做個籌碼。


    想了一下,朱棣開口道:“人可以借你,但我有個條件。”


    朱檀就知道事沒那麽簡單,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直接開口道:“四哥你說。”


    “征伐東瀛的戰事,我……”


    “四哥,你饒了弟弟吧。”


    朱棣剛一開口,朱檀直接哭喪著臉道:“四哥你不知道,就因為征伐東瀛的事,弟弟家的門檻都讓那些公侯踏平了,我老丈人湯和是哭著逃出京師的。”


    “就這,我出京之前去找父皇,父皇還說我摳門,一毛不拔呢。”


    “天可憐見,弟弟我是那人嗎?”


    “父皇給了我兵權,讓我選將,那也是考驗我呢,我敢隨便答應,那不是找抽嗎?”


    “四哥,您就別為難弟弟了,這時候弟弟要是上書求父皇,調北平都司的人馬東征,父皇怕會讓宮裏的大太監直接拿鞭子過來抽了。”


    朱檀臉上的淒苦不是裝的,說的也都是實話,情真意切。


    這些事也都在朱棣的意料之中,他聞言歎了口氣,沒說什麽。


    他也是被憋的狠了。


    麾下的將士練了個龍精虎猛,可左右都無戰事,隻能天天憋在營裏。


    他朱棣有心站賊立功,可拔劍四顧,哪有賊?都他娘的讓朱檀收拾幹淨了。


    現在想去東瀛湊湊熱鬧,父皇又不許,他還能如何?


    就算逼死朱檀,他也不敢上書啊。


    見朱棣談起,朱檀這才開口,輕聲道:“四哥,不能去東瀛,但父皇可沒說不能在朝中動。”


    朱棣眼前一亮,問道。


    “嗯?什麽意思?”


    “我出京之前和父皇說了,要先掃清騷擾的倭寇。”


    “四哥是藩王,本就有守土護疆之責,出兵滅賊徒,不正是職責之內嗎?”


    朱棣聞言,神色微動,道:“你繼續說。”


    “過幾日弟弟去遼東都司調集鐵甲船,就在天津港停靠,到時四哥帶些人上船,咱們兄弟一起橫掃倭寇,也是斬賊立功。”


    “弟弟雖不敢和父皇說讓四哥也去東瀛,但在朝內掃清倭寇,父皇也不會說什麽的。”


    朱棣仔細的想了想,輕輕點頭,笑道:“你小子,鬼機靈,用這點功勞就把你四哥打發了?”


    “哪是一點功勞啊。”


    朱檀道:“四哥你想,從山東沿海到廣東福建,都有倭寇的蹤跡,若能一舉蕩平,不亞大戰告捷。”


    “四哥正好也能練練屬下的兵將,之後若國朝再有征戰海外的戰事,四哥也有話說啊。”


    朱棣心底已經讚成朱檀的話了,嘴上卻偏不說,隻是笑道:“你小子這些彎彎繞,都是跟誰學的?”


    “我就番這幾年,你在京師沒幹啥好事吧?”


    朱檀聞言,也不說話,隻是齜牙笑。


    他幹的事多了,要說都是好事也不一定。


    隻是這種權謀的心思,的確沒人教過他,天性使然。


    “好,那就這麽定了。”


    朱棣又笑道:“你想要馬和,我這就叫人召來,具體要做什麽,我也不聽。”


    “不過掃清倭寇的事,你若是誆我,可別怪我踹你!”


    “那可不敢。”


    朱檀立刻搖頭。(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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