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到樓下的李雲程,滿臉無語地看著一副高高在上姿態的張之義,本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沉默著不說話。


    對峙了幾分鍾,張之義轉身就走,李雲程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好先開口:“有什麽事,你就說吧。”


    張之義這才滿意地轉過身來說:“今天王心丹來找我,說她現在住的小區很破,想換個好一點的房子,要到新能源項目上去掙錢,你覺得行嗎?”


    李雲程認為不可行,他聽高曉佳說過,周天成已經把一部分錢還給了王心丹,把她現在住的房子賣了,找一個環境好一點兒的小區,換套兩居室的房子應該不成問題。想掙錢,隻是她為自己找的說得出口的理由。張之義不知道,做了快二十年部門主任的李雲程了解,王心丹這是混不下去了。各部門人員近幾年自然減員,隻出不進,濫竽充數和混水摸魚的人,都糊弄不下去了,王心丹是其中之一。黃苒以前經常抱怨王心丹什麽也不會,什麽也不做,仗著比她高一級,把自己的大部分都扔給她做,兩個人為此吵過多次,已經發展到水火不容的程度。


    李雲程知道王心丹是想接著到項目上繼續混日子,混到退休拉倒。如果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張之義會諷刺他小人之心,想了想,問了一句:“你怎麽想的?”


    張之義不耐煩地說:“我問你行不行,你問我怎麽想,還能不能做朋友了。”


    李雲程心想,我謝謝你,還想和我做朋友,要不是因為張蓁蓁這個侄媳婦在,他都想和張之義斷絕關係,把所有聯係方式都拉黑,誰願意天天看一張黑臉啊。


    強製著自己平靜下來,李雲程說:“我是想問你了解不了解王心丹想去項目的真實原因。”


    張之義不耐煩地說:“還有什麽真實原因,不就是她前夫把錢騙走了,她想掙錢嗎?這麽簡單的事,還需要了解什麽真實原因。”


    李雲程掰碎了揉爛了,認認真真地講了王心丹要去項目的真實原因,然後直接說:“這個人不值得幫,幫她一次,會害很多人。”


    張之義愣住了,不值得幫嗎?他以前幫過王心丹很多次啊。他還記得十多年前,王心丹哭哭啼啼地找到他,說與她同齡的人都升職了,她一年到頭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努力工作,卻得不到領導的賞識。張之義找來她部門的主任,問她工作怎麽樣,主任擺出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他大手一揮,讓部門主任給她升到主管。後來王心丹經常搭他的車上下班,隔了幾年又升了高級主管。整個單位一萬多職工,他不會關注到王心丹的工作能力是否與崗位相匹配,也不會想到王心丹的工作能力差到不能勝任基本工作的程度。隻是因為後來莊敬說他“爛好人”,鬧著要離婚時,他才疏遠了與王心丹的交往。


    回到家,他問莊敬別人一賣慘就心軟怎麽辦?


    深受丈夫心軟之害的莊敬白了他一眼:“無原則不分是非對錯的心軟是癌症,需要化療和放療,要麽治死,痊愈了也會無氣大傷。”


    張之義反應過來:“反正意思就是一種病,需要治療。”


    莊敬看著他問:“別人一哭,你就同意,你就不想想事情對錯嗎?”


    張之義忽然想起了容非小時候搶蓁蓁的布娃娃,搶不到就哭著找他:“舅舅,我想要姐姐的娃娃。”他是怎麽做的?直接從女兒手中拿過來就給容非,蓁蓁轉身去找媽媽,或者爺爺,他的大腦中沒有女兒對他哭訴的記憶。原來受委屈的不一定是哭的那一個,隻是有人愛哭,有人不愛哭。他的女兒蓁蓁很少哭,他記得莊敬小時候教育女兒說:“不要哭,哭就不給了。”因為不哭,他的女兒蓁蓁受了多少委屈。


    愧疚感升上來,他的心隱隱酸痛。


    哭的,不一定有道理;哭的,不一定是正確的一方。


    張之義感覺自己又被生活上了一課。他明白了李雲程的意思,王心丹不能安排到新能源項目上去。至於去哪裏,他的心裏也有了明確的想法。


    王心丹信心滿滿地告訴部門主任,她就要到新能源項目上去,讓主任不要再給她安排工作,手頭的工作也都移交給了別人,有一半工作移交給黃苒。


    黃苒看著她遞過來的文件夾就頭疼,亂糟糟的沒有頭緒,連個分類都沒有。不過,黃苒還是開開心心地接下,她終於要和這個滾刀肉一樣的人分開了。參加工作兩年後,剛從項目上調到工會時,王心丹熱情相待,每天把她指揮得團團轉,開始她還很開心,認為王心丹是在教他。一年多以後,她才回過味來,她不僅要做自己份內的工作,還要完成王心丹的工作任務。她據理力爭過,吵過,也找過領導,領導讓她息事寧人。這麽多年,王心丹已經成為她的心病,現在這塊心病終於要除掉了。


    王心丹每天在辦公室等著通知,一個星期過去了,一個電話也沒有。她到人力資源部問馮主任,有沒有調她到新能源項目的通知,馮主任搖搖頭說沒有。


    周五下午,她沉不住氣了,到張之義辦公室找他,張之義出差了。晚上,她實在等不及,給張之義打電話,張之義沒有回絕她,委婉地說項目上不同意,他也不好硬派。如果她實不在想繼續在工會工作了,可以把她調到子公司去工作。


    王心丹想念周天成了,她開車到周天成母親家找他,想和他說說話。沒想到在樓下就遇到了周天成,與一位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女人並肩從樓裏出來,看樣子是剛從家裏出來,肩並肩,有說有笑地往外走。王心丹下意識就躲了起來,為了博得張之義和其他領導的同情,她不染發,不打扮,甚至不洗臉,與周天成身邊打扮精致的女人就像兩代人一樣,她不敢站出來。


    周天成走過去的時候,王心丹聽到周天成對女人說:“媽媽說把房子換過來住,她搬到兩室兩廳的房子去住,讓我們住這套四室三廳的房子,將來有了孩子,請保姆也住得下。”


    王心丹聽到自己的心碎裂的聲音。當初她想搬到這套房子裏,與婆婆同住時,婆婆堅決不同意,說自己一個人清靜習慣了。她知道婆婆不喜歡她,與她保持著距離,她以為那是婆媳之間的最好狀態,今天才明白是婆婆一直在刻意疏遠她。她想把周天成的聯係方式拉黑,又舍不得,到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愛周天成,或者說愛周天成對家的愛護。女兒是周天成帶大的,與周天成一起度過的二十五年裏,她沒有做過一頓飯。當初她是怎麽想的呢?她為什麽會做那些出軌的事?是周天成毫無保留的愛喂大了她的野心,她以為周天成發現不了,兩個人偷偷摸摸做的事情,第三個人怎麽會知道呢?


    坐在小區花園的長凳上,王心丹望著周天成母親家的燈光,以前她不屑一顧的地方,現在已經遙不可及。


    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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