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力靖摔杯子的聲音不大,就像門被摔了一下一樣,在主任辦公室外麵的工位上辦公的人來來回回地走動,打印機“嘩嘩”的打印聲,把玻璃杯摔碎的聲音蓋了過去。


    坐了一會兒,黃力靖感覺呼吸困難,他望著關得嚴嚴實實的門,心裏產生了絕望的情緒。雖然站不起來,但他的大腦是清醒的,他從椅子滑到地上,椅子撞到牆上,人落到地上,有一位同事路過他的辦公室門口,聽到“桄榔”兩聲,感覺奇怪,敲敲門,沒有人回應,把門推開一道縫,看到他躺在地上,驚叫起來。


    聽到一聲驚叫,黃力靖放心地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看120把黃力靖拉走,陳白和問莊敬:“黃主任不至於為了一本手冊,故意把自己送進醫院吧。”


    莊敬看著她:“應該是真病了,黃主任不會為了一本手冊把自己摔在地上。”


    黃力靖的老婆趙維以前是紡織車間女工,對專科畢業的黃力靖有厚重的濾鏡,流著眼淚對代表領導來醫院看望的姚青遠說:“我們家老黃就是太敬業了,長年早出晚歸地盯在辦公室,把自己累出一身病,我早就勸他要愛惜身體,你看現在累得暈倒在辦公室,工作有人替,受罪誰能替他啊,隻有自己愛著啊。”


    聽了趙維的話,姚青遠覺得目瞪口呆不足以形容自己的驚訝,很想告訴她黃力靖早出晚歸是在辦公室電腦上玩牌,他的電腦上幹淨得連份文件都沒有。


    姚青遠放下鮮花和水果,臉上堆起笑容,客氣地說:“金總和其他領導都讓代問你好,領導們說有時間就來看你。你好好養病,有什麽事就和我聯係。”


    先是處理付小金挨打事件,現在讓他做黃力靖住院的聯係人,內心狂躁的姚青遠想回營銷部去了,想想不到一歲的小兒子,決定再忍一年。


    黃力靖住院後,領導指定部門工作由副主任吳芪主持。吳芪帶著禮品到醫院看望黃力靖,順便問他有什麽比較緊急比較重要的工作。黃力靖搖搖頭,說自己想不起來了。


    吳芪回到部門,讓每個人把自己手裏的工作列出清單,找分管領導詢問近期有什麽重要工作安排,聽說了周例會上發生的事情後,他抓緊時間行動起來,當天下午就把從四百多人的名單中精選出三十人報給了分管領導。


    金樹理拿到名單後,看名單裏沒有潘誌鋼,問為什麽,分管領導認為他出家這件事影響不太好,金樹理心裏酸澀:“潘總是不是把公司帶出泥潭的重要人物之一,是不是對公司發展做出突出貢獻的人之一,現在的全員營銷是不是他帶著人試驗出來的,那些生活困難的技術工是不是他一個一個給找到了好的出路。”


    分管領導忐忑不安,囁嚅著說:“咱們是要出一本發展故事文集,總不能在裏麵出現一個出家人吧。”


    金樹理閉了閉眼,耐心解釋:“寫那些披肝瀝膽嘔心瀝血的故事,隻需要寫重點,潘誌鋼就寫他如何拿下上海市場,如何建立全員營銷製度就可以了,不用寫別的事情啊。”


    下班時,莊敬在地下車庫遇到了金樹理,金樹理問她有沒有去看過付小金,莊敬搖搖頭,沒有說話,雖然她和潘誌鋼關係很好,但付小金眼高於頂,一副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樣子,莊敬不太喜歡與她打交道。金樹理上車後又搖下玻璃窗:“你和高曉佳買點兒東西去看看她,總歸是潘總的前妻。”


    莊敬和高曉佳商量一番,決定馬上就去。


    敲門後,來開門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幹淨利索,笑眯眯地讓她們稍等,然後進臥室把付小金推了出來。付小金看著比半年前老了十幾歲,大波浪的頭發剪了短發,身上的睡衣肩膀處破了一個洞,看著她們不說話。


    莊敬拉著高曉佳坐在沙發上,客氣地說:“金總讓我們來看看你,你身體恢複得怎麽樣?”


    付小金神情倨傲:“這不還沒死嗎?是不是我死了,潘誌鋼也不會來看我一眼。我都這樣了,他也不來看我一下嗎?不就是他媽死了我沒有去奔喪嗎?他就那麽恨我?”


    這些話,莊敬都沒有辦法回答。想起潘誌鋼,她也有點兒意難平,那麽優秀的一個人,對大家那麽好的一個朋友,一位兄長,應該是傷透了心,才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就想開點兒,做點兒自己喜歡的事,別想過去的事了,人不得往前看嗎?”


    付小金“嗤”了一聲:“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勸人的話誰不會說,我給金總打電話,就是讓他問一問潘誌鋼,這些年我哪裏對不起他了,我想要個答案不可以嗎?金總讓你們來看我有什麽意思,我還是會給他打電話的。”


    高曉佳聽不下去了,生氣地說:“你哪裏對得起潘總了?結婚這麽多年,你去看過他爸爸媽媽嗎?潘總掙那麽多錢,你為什麽不讓他給父母錢?你除了和他一起生了個兒子,還為他做過什麽事,你但凡能說出來幾件能上得了台麵的,我相信潘總就走不了這一步。”


    付小金拍著輪椅扶手,反問:“他家是農村的,連廁所都沒有,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嫁個農村老公,你去嗎?”


    高曉佳驕傲了:“我就嫁個農村老公,我一年去四五回,隻要放假我就去,孩子寒暑假我們就回去住一段時間。都是人,你有什麽了不起,你們家人還比不上農村人呢。”


    莊敬笑了起來,高曉佳說的是實話,從結婚開始,她就喜歡去李雲程家,不僅自己去,還拖家帶口去,開始是她爸爸媽媽,後來是莊敬和張蓁蓁,陳白和等不少同事都帶孩子去過。


    付小金哭了一場。莊敬理解她心理落差大,經曆了丈夫突然出家、離婚、兒子出國、自己被哥哥打殘這一係列事情,沒有瘋掉,付小金實屬心理強大。


    回家的路上,莊敬對翹著尾巴的高曉佳說:“事情已經這樣,以後就別對付小金說紮心的話了,看看她,安慰安慰她,就當是看在潘誌鋼的麵子上吧。”


    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付小金有今天雖然完全是自作自受,但不能說潘誌鋼沒有一點兒責任。是與非,對與錯,原則性的問題上不能無底線地包容與謙讓。不分是非,不分對錯的愛,是溺愛,是毒藥,是斷絕未來之路的懸崖。潘誌鋼用自己的無底線忍讓,付小金用自己得寸進尺的無止境索取,合力把婚姻送到了懸崖邊上,然後兩個人都無路可走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後婚姻時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巨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巨鳳並收藏後婚姻時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