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瑾被騙成為小區老年人的熱門話題,一出門就會被一群人追著問。到菜市場買菜,遇到一位借給她錢的老同事,三言兩語,整個菜市場都知道她被騙了三萬塊錢。賣菜的人教育她半天,給了她一張警察發的防範詐騙卡片,讓她提高防騙意識。


    張好仁發現胡玉瑾白天不願意出門了,晚上十點多才下樓散步。


    胡玉瑾愛熱鬧,以前張之薇和容非天天在家裏進進出出,張之義和莊敬周末會來吃飯,張好仁的兄弟姐妹和張蓁蓁偶爾來送點兒東西。張之薇和容非搬走了,張蓁蓁懷孕,加上籌備幼兒園開學,很長時間沒來了。在家裏關了三天後,胡玉瑾對張好仁說她想請客,周末請全家人吃飯,找家飯店熱鬧一下。


    張好仁一邊修理花枝,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不是我打擊你啊,你覺得你請客有人敢來嗎?”


    胡玉瑾心虛了一下,就一下,然後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大嫂,他們是弟弟妹妹,是外甥,請他們吃飯,他們為什麽不來?”


    張好仁連看都不看她:“大嫂啊,你在哪個弟弟妹妹身上做過大嫂應該做的事情了?外甥長這麽大,買過一件禮物算你贏。”


    胡玉瑾上下嘴唇緊緊地合在一起,認真地想了一會兒:“你買的不就算是我買的嗎?”


    張好仁終於舍得回頭看她一眼:“那還真不能算。你買你給是主動,我買我給是被動。”


    胡玉瑾皺起眉頭:“什麽主動被動,錢都是我們家出,有什麽區別。”說完不想再搭理張好仁,開心地給兒子打電話:“之義,媽有一個想法,想請你叔叔和姑姑幾家人一起吃飯,我做東,怎麽樣?”


    張之義開了一天會,累得頭昏腦漲,第一反應就是反問:“不年不節,請什麽客?叔叔在海南,小姑輪到照顧婆婆,大姑去坐郵輪了,你請誰啊。”


    胡玉瑾一下被噎住了,是啊,人不在家,她請誰。


    放下電話,胡玉瑾看著張好仁,想問問他為什麽不告訴自己弟弟妹妹不在家的事情,想了想,認為還是不問的好,問了,張好仁會有一堆難聽的話等著她。剛結婚的時候,弟弟妹妹對她很好,敬重有加,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對她就是敬而遠之了。逢年過節的大家庭聚會上,她隻要開口說話,就沒有人接茬,孩子們小的時候怕她,長大了不太喜歡和她說話。兒子結婚後,莊敬與大家庭人員關係好到她嫉妒。婆婆最後兩年身體不好時,夜裏需要人幫助翻身,兄弟姐妹一人一星期輪著陪護,張好仁在醫院有時需要值夜班,胡玉瑾不去,莊敬帶著七八歲的張蓁蓁替張好仁值班。老奶奶喜歡張蓁蓁,輪到張好仁值班時,莊敬就帶孩子去,張之義不出差時也會陪護。莊敬本來帶著孩子與老太太睡在床上,張之義去了隻能打地鋪,張蓁蓁喜歡和爸爸一起睡地鋪,張之義不去的時候,也要求打地鋪,而且一個人睡,讓莊敬陪老奶奶睡在床上。


    老太太去世後,兄弟姐妹一致同意把房子過戶給一直與母親住在一起的張好妹,因為買房時張好仁出了一部分房款,胡玉瑾堅決不同意,張好妹為了息事寧人,把張好仁出的那部分房款給了胡玉瑾。


    老太太家裏有一些老家具,胡玉瑾帶人搬走了最值錢的兩個樟木箱子,張好仁趁她不在家,給弟弟張好州送去一個。張好州推辭不要,他結婚時用的房子是哥哥在醫院的宿舍,買的第一套房子是哥哥出的首付,論情論理,他都不能要。張好仁勸他留個念想,也算是家庭傳承,他才收下。張好仁又做主,讓大妹妹張好娟搬走一張花梨木方桌,其它的都留給張好妹。


    胡玉瑾回家發現少了一個樟木箱子,跑到張好妹家門口吵鬧。張好妹不敢說給了二哥,一味說好話勸導,張好妹的女兒羅天萊年輕氣盛,把胡玉瑾拖進屋關上門,摁在沙發上,等張好仁來接。


    張好仁接到電話,等到下班後才慢慢悠悠地來接。胡玉瑾哭訴羅天萊打了她,要報警。張好仁問她打在哪裏了,胡玉瑾說肩膀,張好仁要看傷勢,說要是有傷,不用報警,他都不能饒過羅天萊。羅天萊解釋說隻是把她拉進門,摁在沙發上,沒有打人,張好仁看著她,叮囑:“下次再來鬧,你們隻管關著門,該幹什麽就幹什麽,不要開門,隨便她鬧,我會讓醫院保衛科的人來接她。”


    看張好仁不向著自己,胡玉瑾搬回母親家住,鬧騰著要離婚。她在醫院剛放出風聲,醫院副院長就要把自己的妹妹、一個單身女教授介紹給張好仁。張好仁問她什麽時候辦離婚手續,他好去相親。胡玉瑾心裏舍不得,在母親家住了一段時間,張好仁不去接她,母親嫌家裏人多,太亂,趕她走,她隻好自己又搬回家住。從此以後,在張好仁麵前矮了半截。


    胡玉瑾總結了一下,婆婆家裏的人和她都不親熱,主要是她也沒有想和婆婆家裏的人搞好關係。她明白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獲的道理,現在她想付出了,就想自己多努力努力,關係會改善的。


    晚餐飯桌上,張好仁看著她眼珠子轉來轉去地盯著自己,以為她想要錢,低頭吃飯不看她。


    胡玉瑾放下飯碗說:“好州他們沒有時間,兒子一家都在濟南,周末我請兒子一家到家裏來吃飯,這次不用莊敬做,咱們倆做。”


    聽到不是要錢,張好仁鬆了一口氣。兒子一家來家裏吃飯,他當然不會有意見。想了想,叮囑道:“容非上班,就不要打擾她了。家裏地方小,也不要叫薇薇和容不易了。”


    胡玉瑾忽然想到,女兒、外孫女與莊敬、孫女的關係不太好,自己已經老了,手裏沒有錢補貼容非,她應該想辦法讓女兒與莊敬的關係好起來。


    怎麽才能好起來呢?胡玉瑾苦思冥想了幾天,也沒有想出好辦法。她誠懇地請教張好仁,讓張好仁給出個主意,他們就一兒一女,兄妹感情是不錯的,外孫女和孫女也應該好起來。


    張好仁這次回答得很快:“怎樣才能讓容非和蓁蓁關係好起來,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時間倒流,容非不搶蓁蓁的東西,你也不偏心容非。”


    時間當然不會倒流,胡玉瑾泄氣了。她在心裏安慰自己:不好就好吧,人的命天注定,容非生來是個有福氣的人,以後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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