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迷糊去了枝子糕點店,店裏麵隻有枝子和小翠在。他胡亂吃了一點,便去了後院的臥房。


    睹物思人,他似乎嗅到了麻生嫣的氣息,不禁悲從中來。


    麻生嫣也是個可憐人,從小沒見過母親,當了母親卻香消玉殞,可能連孩子也沒見過一眼。


    死前被斥血脈不純,死後被草草火化。身前隻得到一點可憐的親情,也沒得到丈夫多少照拂,身後一個人孤零零呆在神社裏,應該沒有幾個人能記得她。


    老太太說,麻生嫣驚胎早產,是永川報複所為。可永川已死,死無對證。


    楊迷糊雖不信老太太的一麵之詞,但他卻不能快意恩仇,還在為生存與老太太拉扯。這也是也氣不平,難以饒恕自個的地方。


    思及此,楊迷糊生出濃濃的罪孽之感。若不是他,與永川結仇;若不是他,與老太太爭鬥;若不是他,得過且過,讓她生活在老太太身邊……麻生嫣可能還活得好好的,也許此刻正在逗好兒的吧!


    青竹說,大人不哭的。可他此時想哭,但眼淚似乎已幹涸。


    一切已是過眼雲煙,逝者如斯……


    楊迷糊不知何時眯瞪過,醒來時一看手表,已是淩晨五點。


    該出發了!


    一個多小時後,楊迷糊趴在海軍俱樂部斜對麵,五百米開外的一處屋頂上。


    靜靜等待中,他突然有些迷茫。自己該配合老太太傷麻生勳嗎?比起麻生勳,老太太更可恨,但麻生嫣畢竟是老太太養大的。


    可想起麻生勳利用麻生嫣之死,篡權奪位,其人罪無可恕。可自己比之麻生勳,也強不哪裏去,是不是自己也該死?


    他忽然又想起好兒和紫鳶。若自己某一日真不在了,在這吃人的世道,她們該怎麽生活?特別是好兒這麽小,無父無母的滋味,自己可感受至深!


    可人活著又有什麽意義呢?像施一山他們那樣,為了窮人,為了眾生平等?像施一川一般,為了信仰,悍不畏死?


    自己一直不太理解施一山他們,但敬佩他們。他們並不為自身,隻為他人,這麽崇高,自己隻能高山仰止。


    然!自己真做不到嗎?退而求其次,自己若能像護住好兒與紫鳶一樣,護住許多弱者,是不是也與施一山他們相距不遠?


    若能做到,也許不枉此生!


    ……


    胡思亂想間,時間慢慢臨近九點。極遠處,三輛黑色轎車正駛來,應該是麻生勳到了。


    楊迷糊開了一個空槍。


    楊迷糊透過瞄準鏡,仔細地觀察著周圍和街道上的一切。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海軍俱樂部附近,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驚訝--他似乎看到了麻生嫣的身影。


    從背影來看,簡直太像了!那個女人走路的姿勢和麻生嫣如出一轍。


    楊迷糊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產生幻覺,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真實。


    他正欲起身時,那女人轉過頭來,朝著他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楊迷糊定睛一看,女人四十歲左右,風韻猶存,麵相與麻生嫣七八分相似。難道……這是麻生嫣的母親?!


    這個念頭讓楊迷糊渾身一震,他不禁猜測起,她出現在這裏的目的。


    從她剛才那充滿哀怨和恨意的一瞥中,楊迷糊感覺到,她極可能是來找麻生勳麻煩的。


    麻生嫣的母親真沒有死?隻是孩子被別人搶走了?她選擇默默忍受,悄然守候在麻生嫣的身邊,一直隻是遠遠的關注著?


    之前為何從來沒有見過她,哪怕一次?她從未在麻生嫣的麵前出現過?這需要多大的定力與毅力!


    楊迷糊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先攔住那女人,別讓她幹傻事!


    他扔下土槍,幾個縱躍下了屋頂,疾速朝那女人奔去。


    三分鍾後,他站在那女人麵前,喘了口氣,急促道:“你是嫣兒的母親?我是弘田二郎,嫣兒的丈夫!”


    那女人似乎驚愣怔住,半晌才道:“你是二郎,嫣兒的夫君?”


    楊迷糊用力點點頭,拉著那女人走進狹窄的小巷子裏。


    那女人起初有些恍惚,木然的看向楊迷糊,但很快回過神來,用力推開他,聲音中帶著緊張和決絕:“你快走!不要管我,否則你會惹上大麻煩的!”


    他輕喝一聲:“你這樣做,簡直是自尋死路!聽我說,嫣兒的孩子還活著!孩子需要一個姥姥,你明白嗎?”


    那女人臉上瞬間浮現出一連串的疑問,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問道:“活著?我怎麽聽說,老太婆把孩子掐死了呢?你沒騙我吧?”


    楊迷糊再次用力的點點頭,不容置疑的說道:“活著!是個可愛的小女孩。她叫好兒,大名叫好好,好著呢。”


    那女人先是一陣驚喜,但轉眼間又露出一絲猙獰之色。她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好好把孩子撫養成人。我要去找麻生勳算賬,為我失去的一切,討回公道!你快走!”


    她的目光中燃燒著憤怒和仇恨。楊迷糊連忙伸手抓住她,他焦急的說道:“交給我,讓我來。我會讓他生不如死,可以嗎?你手無縛雞之力,衝上去隻是飛蛾撲火,白白送死。”


    那女人掙紮一番未掙脫,終於慢慢平靜下來,似乎此刻才真正回過味來,“孩子真活著?”


    楊迷糊連忙道:“活著!真活著!你別動,我去叫輛人力車,再讓你見見孩子。”


    此時,麻生勳剛從轎車上下來。前後兩輛轎車鑽出來的衛兵,已將他團團護住。


    待麻生勳走進俱樂部,楊迷糊才走出小巷子,朝一個車夫打了個手勢。


    “認識我嗎?”楊迷糊問車夫。


    車夫笑嗬嗬的,“楊子哥,怎會不認識?你坐車嗎?”


    楊迷糊指指那女人,“你把她帶到黑子那,安置好。就說我說的。”


    “好嘞!”車夫拉著車進入小巷子。


    在楊迷糊的勸慰下,那女人終於上車走了。


    楊迷糊走進一個公用電話亭,打給黑子。


    “黑子,大約一個多小時,有一個女人會去你那裏。她與嫣兒長得極像,自稱是嫣兒的母親。孩子先別讓她見,讓小桃甄別一番再說。”


    走出電話亭,楊迷糊不禁自嘲一笑。那女人出現的太巧合了,巧合的令人生疑,聽到孩子活著,反應也不大合邏輯,而且一點也不怪罪自己。不怪自己狐疑哈。


    若那女人是敵非友,大概率是老太太的人,目的不過是找到孩子所在。即便麻生勳的人,目的也無他。


    他又踅摸回原來匍匐的屋頂,拎起魯班箱,手持土槍,繞著俱樂部的屋頂逡巡一周。


    半個小時後,他在另一個屋頂匍匐下來。因沒見任何異樣,他決定繼續行動,打掉竹川幸太郎,打傷麻生勳。


    那女人的出現,此舉雖然讓他覺得,有些不夠謹慎,但楊迷糊實在壓抑不住內心的躁動和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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