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黎棠可以說真的是一個很堅強的人。


    鬱家人欺負她,她便會以更為惡劣的手段還擊回去;若有人看不起她,她定會先記仇,暗暗記在心裏,等待合適的時機不動聲色地予以報複。


    這麽多年來,打工的艱辛她嚐遍了,失去至親至愛的痛苦她也曆經過。她曾跑過龍套,在最窮困潦倒的時候,隻能煮白水掛麵度日,還得小心翼翼地規劃著如何吃才能最省錢。她向許多人賠過笑臉,也遭受過數不清的白眼。


    從一個一無所有的素人,一步步爬到能有台詞的小角色這條漫長而艱辛的道路上,黎棠都默默承受了下來。


    在朋友們麵前,她永遠是開朗上進的棠棠;在粉絲麵前,她是最盡職盡責的小演員;在家人麵前,她懂事乖巧。除了想到奶奶時會情緒崩潰,她再也沒有因為其他外界之事哭過。


    可不知為何,看著手機屏幕裏那張熟悉卻又遙遠的臉,黎棠莫名地湧起一股想哭的衝動。


    那股突如其來的委屈感,如同洶湧澎湃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以至於她的眼眶微微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突然想哭。


    這是她的工作,她也深知既然選擇了當演員,就要對一切突發情況做好接受的準備,甚至在此之前她都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但現在……就是莫名其妙地想任性一下。


    甚至到了連自己都覺得矯情的程度。


    “……棠棠,你在哭嗎?”


    原本還在硬撐,盛淮翊溫和而擔憂的聲音剛傳來,黎棠就有些繃不住了:“盛淮翊……”


    隻是喊出了他的名字,瞬間,無數的話語湧上心頭。


    黎棠想說最近自己一直在努力拍戲,一切進展得十分順利;想說昨天晚上偶遇了楚毅,自己還特別機靈地錄了音,趕在他們刪掉監控之前成功拿到了監控;想說自己給導演的主意被采納了。還有演戲時摔倒了,手背擦掉一層皮,但飾演女主的陶冉冉特別乖巧,明明沒有必要,卻非要以跟黎家合作為報答……


    明明有那麽多的話想說,可一開口,努力上揚的嘴角卻還是癟了下去。那有些酸脹的眼眶眨巴眨巴,豆大的淚珠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順著臉頰滑落,在衣領處濺起一點小小的水花。


    ……這種感覺,應該就是想念吧?


    黎棠的心中突然一片明朗。


    盛淮翊一下子就僵住了,再多的想法瞬間全部煙消雲散,腦子一片空白。


    他下意識地想替她拭去淚水,把她抱進懷裏,可現在他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掉眼淚,將她的委屈深深地刻進心裏。


    或許是感冒了人的心理防線就會變得很脆弱,又或許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到現在經曆的事情有點多,黎棠的眼淚有點止不住。


    她自己也知道沒什麽好哭的,所以一邊輕輕接過卓然遞來的紙擦眼淚,一邊把今天發生的事情慢吞吞地複述了一遍。


    隻是黎棠還是保留了些理智,沒有說關於楚毅的事。她現在已經知道身為天道之子的男主,不是那麽容易弄死的,那就絕不會再讓盛淮翊貿然和楚毅扯上關係。


    盛淮翊深深地凝視著她。


    隻見屏幕中的她,小臉哭得通紅,軟軟的發絲雜亂地貼在臉頰旁邊。那雙圓潤的杏眸哭得紅紅的,就連鼻尖都染上了楚楚可憐的豔麗色彩。聊天軟件雖會壓縮畫質,卻讓她看上去如同一幅靈動的油畫。


    她用那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望向看客,瞬間便能讓人的心柔軟下來。


    見黎棠似乎終於說完了,盛淮翊什麽都沒有回應,隻是輕輕地道:“棠棠,我也想你。”


    黎棠:“……”


    黎棠:“——!”


    宛如被戳中內心秘密一般,她條件反射地直接將電話掛斷。


    不是吧,這可是隔著屏幕呢,他究竟是怎麽看穿的?明明自己都才剛剛反應過來啊——!


    正忍不住在車座後麵打滾時,她突然打了個噴嚏,又揉揉眼睛。還沒來得及冷靜下來,腦海裏就突然浮現出自己之前都做了什麽,她突然一頓,表情險些崩裂。


    等等,她到底在做什麽,這也太丟!臉!了!吧!啊啊啊!!


    黎棠又重新將臉埋回去,尷尬到恨不得直接摳出一棟城堡搬進去。


    “……小姐。”卓然歎了口氣,再遞過去一杯熱茶,“其實……”


    “噓——”


    黎棠比了個噓聲的手勢,一雙因哭過而平添幾分豔麗的漂亮杏眸看向卓然,臉頰發燙地試圖威脅:“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聽見沒有?”


    卓然:“……聽見了。”


    縱使已經看習慣了黎棠的臉,可突然這麽近距離地被貼了一下,她還是沒忍住心跳一滯。


    而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黎棠已經輕快地從車上蹦下去走了。


    看著那個飛奔在夜色中的背影,卓然匆匆收拾著跟上。腦海裏再次浮現出黎棠剛才的話,沒忍住笑了起來。


    難怪老板這麽上心……這麽漂亮又可愛的女孩子,誰能忍住不動心呢?


    回到房間,黎棠洗了把臉,頓覺自己現在神清氣爽,就連感冒帶來的不適症狀也消失了。


    正好卓然把白天收集的資料都送了過來,她有時間慢慢翻看。


    那個鄭明歌的小助理竟然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學曆那一欄的內容滿滿當當,豪華得讓黎棠都不好意思看下去。


    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特別之處了。


    資料顯示小助理名叫焦婷,是從一個很偏僻的小縣城裏一路考上來的天才。青少年時期,她甚至因為得過幾次全國金獎而上了報紙。


    “這是她?”


    黎棠驚訝地看著報紙上那個青澀但意氣風發的女生。


    女孩子很瘦,頭發幹練地紮成馬尾,露出隻能算得上清秀的五官。可那眉宇之間的驕傲和獨屬於少年的青春,耀眼得讓人挪不開視線,給她平平無奇的五官都鍍上了一層光芒。


    黎棠完全沒法把報紙上這個天才少女,和那個木訥的小助理聯係到一起。就憑焦婷這個學曆,就算是進大廠打工也不可能混成現在這樣啊。


    她到底是經曆了什麽呢?


    黎棠可惜地搖搖頭,看著那張照片半天不舍得挪開視線。


    “資助她一路上到研究生的,是楚家。”卓然提醒道,“當年楚家還沒有倒下之前,有一個針對那個縣城的希望幫扶計劃,焦婷就是最大的那個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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