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陸師長一夜未眠。


    前塵往事點點滴滴湧上心頭。


    有些事雖然成了過往雲煙,但心底深處那個“她”一直都在。


    ***


    陸遠征農村出身。


    十五六歲時,家裏就按鄉下風俗,給他定了個年齡比自己大四五歲的媳婦兒。


    陸遠征不想娶個姐姐當老婆,於是,入洞房的前天晚上,他跟著一支路過村子的革命隊伍悄悄跑路了。


    這一走,再也沒有回家。


    革命成功後,陸遠征在冷千樾母親蘇君卿所在的城市服役,那時候他已經是正團級別。


    因為一次英雄救美,陸遠征和蘇君卿相識相戀了。


    那時候,蘇君卿十八九歲,正是花一樣的年齡,而陸遠征已經快三十了。


    雖然蘇君卿十分崇拜愛慕陸遠征,但因為年齡問題,這段姻緣一直不被蘇家人看好。


    為了拿下蘇小姐,在後來的追求中,陸遠征被身上那股農民的爭強好勝主宰了,心中帶上了一種負氣成分——


    哼!老子打仗時多少難打的據點都拿下了,還搞不定你這個資產階級嬌小姐?!


    於是,一次約會時,陸遠征沒控製住自己,向蘇君卿發動了猛烈攻勢。


    情竇初開,單純得像張白紙一樣的蘇小姐,沒抵擋得住陸團長的攻勢,於糊裏糊塗,半推半就中舉手投降了。


    可不巧的是,這次約會過後,陸遠征接受了一項特殊保密任務。


    沒能跟心上人打招呼,他就悄悄出發了。


    那次任務很艱巨,戰鬥打得很殘酷。


    在叢林中追擊敵人時,陸遠征和幾個戰友跟隊友失去了聯係。


    任務結束後,他和戰友英勇犧牲的消息傳到了蘇君卿耳朵裏。


    心上人為國捐軀了,蘇小姐肝腸寸斷,痛不欲生,幾次哭得昏死過去。


    為了讓女兒盡快從悲痛中走出來,蘇君卿的父親便把她送回了農村老家,讓她療好“情傷”後再回來。


    誰知道,蘇君卿這一去便永遠留在了農村。


    陸遠征戰鬥能力強,那種事“打靶”能力更準更強,那次“親密接觸”後,他竟然讓蘇君卿懷上了孩子。


    回到農村老家一個月後,蘇君卿發現自己懷孕了。


    女兒未婚先孕,是蘇父萬萬不能接受的,這要是讓別人知道了,蘇家人的臉麵往哪兒擱?


    以後自己還見不見人了?


    蘇父堅決要求女兒打掉孩子,可蘇君卿誓死不從,一定要生下她和心上人的孩子。


    隻要能讓她生下這個孩子,讓她怎麽做都行。


    拗不過女兒,蘇父隻得想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讓女兒下嫁農村。


    隻要那個人肯當“接盤俠”,他會在經濟和財物上做出補償。


    這時候,渣爹冷光榮聞風而動了。


    蘇父看他長得風流倜儻,一表人才的,就答應了他。


    為了臉麵,讓女兒下嫁農村,情急之下踩中冷光榮這個茅坑,是蘇父一生中做出的最失策的決定。


    他這一失策決定,不僅賠上了大女兒的性命,還毀了小女兒上半生的幸福。


    蘇君卿當年為情所困,為了保住心上人的骨肉寧願豁出自己下嫁不愛的人,最後葬送了一生的幸福,這些事陸遠征當時並不知道。


    他隻知道,自己被當地老百姓救起,養好傷返回部隊後去找蘇君卿時,得到的消息是她已經嫁人了。


    心上人嫁做他人婦了,陸遠征心灰意冷後,決定永生不娶。


    為了報答戰友的救命之恩,他收養了戰友的一雙兒女,兒子取名陸繼勇,女兒取名陸念念。


    決定永生不娶後,陸遠征把全部身心都撲在保家衛國上,屢立戰功後,做到了師長級別。


    有權又有顏,這麽多年,陸師長身邊從來沒缺追求者。


    可麵對那些不時地伸向自己的橄欖枝,他從來沒有動心過。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在陸師長心裏,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取代美貌高貴,端莊大氣的蘇小姐。


    就在他以為,此生再也不會和心中的女神有任何交集時,冷千樾出現了。


    第一次見到她時,陸師長的心髒猛烈狂跳過


    ——美貌高貴的長相,端莊大方的氣質,這姑娘像極了當年的蘇小姐。


    陸師長在心裏斷定,冷千樾很可能是蘇小姐的孩子。


    後來,想起秦政委的多次暗示,還有謝主任昨天說得那句“陸師長,冷千樾那姑娘怎麽長得和你有點相像?不知道的,會誤以為你們是父女呢”。


    陸師長又斷定,冷千樾大概率是他和蘇小姐的孩子。


    因為當年他對心上人發動過猛烈攻勢的切身體驗,始終沒忘,一直都在。


    冷千樾就是自己的種,陸師長深信不疑。


    所以,他便想讓謝主任穿針引線,幫自己認回女兒,順便了解一下心上人的現狀。


    ——


    來見陸師長前,謝毓恩做了很多心理建設。


    她知道,陸師長要告訴自己的私事,肯定是一個男人內心深處最隱秘的事。


    一個男人,一個功成名就,帥到犯規的男人,竟然一生不娶,他心裏肯定藏著讓人唏噓的故事。


    作為一位老革命,一名省婦聯領導,謝毓恩雖然見慣了世上的悲歡離合,但當麵傾聽一個男人訴說和一個女人的前塵往事,她這還是第一次。


    造化弄人啊!


    聽陸師長艱難、情真意切地講完前塵往事,謝主任除了佩服他的堅貞不渝外,還唏噓地差點落淚。


    “陸師長,要我怎麽幫你,你盡管說”。


    這麽重情重義的男人,謝毓恩想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幫他。


    “謝主任,我沒有別的要求,既然老天爺把冷千樾姑娘送到我麵前,我就想最終確定,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如果是,就把我和她媽媽的事告訴她,並讓我知道她媽媽的現狀”。


    陸師長恨不能馬上就揭曉他和冷千樾的父女關係,這種不確定的猜測太折磨人了。


    就算他意誌再頑強,一直這樣猜測糾結下去,他也會扛不住。


    “陸師長,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謝毓恩是女人,她能從女人的視角看問題。


    “謝主任,但講無妨”。


    “陸師長,恕我直言,就算你確定了和冷千樾的關係,她會不會認你還不好說”。


    “那是個冰雪聰明,也很倔強的姑娘”。


    “她大概已經猜到了你和她的關係,她好像在躲你”。


    冷千樾昨天避開陸師長的眼睛,逃跑一樣離開師部的神情,謝毓恩看得明明白白。


    所以,她毫不客氣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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