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勳貴子弟,何須花冤枉錢討好一介文臣?”


    錢沒要到,受一肚子的氣,賈璉忍著怒火走人,回到家裏問桂香存了多少錢?


    賈璉每個月十五兩的月例,才拿了一個月的,再怎麽省,桂香手邊也就剩下五兩。


    得,想買點好東西給張廷恩是不可能了,得另外想法子。


    仔細一琢磨,送金銀人家未必會收,學生拜見老師,送禮物自然要投其所好。


    這事情不著急,第二天賈璉上學時,找門房老頭打聽了一下張廷恩的愛好。


    老頭不屑的瞥他道:“小小年紀,怎麽就喜歡鑽營?”


    這句話把賈璉給氣著了,頓時抱手大聲道:“告辭,回見!”


    老頭在後麵樂了,大聲道:“站住!脾氣還不小,回頭給校長送壇好酒就行。”


    賈璉聽了這才回頭笑道:“給您也捎上一壇子。”


    “謝了,別回頭心裏罵白喝酒的老匹夫就成。”


    賈璉笑嘻嘻的,沒把老頭的話當回事,待賈璉進去,老頭臉上泛起笑容。勳貴子弟見的多了,賈璉這一號還真不常見。


    這老頭的跟腳無人知曉,賈璉問過好說話的方老夫子,得到的答案是老夫子來書院教書時,這老頭就在看門了。老頭沒後代,愛好就一個,喝酒。


    下午的算經課,賈璉找先生請假,素來都是書院算經第一名的賈璉,自然是輕鬆得逞。


    賈府是不缺好酒的,想拿到卻不容易,想要省事,隻能找賈母開口。


    這不,正好王夫人也在場,賈璉問安後,賈母好奇道:“璉哥兒今日放學的早。”


    賈璉解釋道:“此前的班主管教習張先生高升了,孫兒想要兩壇好酒為賀禮。”


    不等賈母說話,王夫人搶了一句:“高升,高升去了哪?”


    賈璉這才耐心解釋,張廷恩本是被彈劾下野,如今陛下起用為戶部侍郎。


    王夫人聽了眼珠子亂轉道:“既然要送禮,不好跌了榮國府的臉麵,不如多備一些絹布銀兩一道送去,我讓周瑞家的陪著你去。”


    賈璉心道這王夫人是發癲了麽?錢多沒地方用?奈何她是長輩,不能硬頂,隻好笑著解釋:“侄兒送兩壇好酒,張先生能收,賈府送大禮,張先生不能收。”


    王夫人也沒過腦子,直接反駁:“如何不能收?賈府的麵子小了?”


    居然拿賈府的麵子說話,賈璉覺得這女人確實沒腦子,難怪賈政喜歡趙姨娘。


    麵對詰問,賈璉隻能沉默以對,眼神平靜的看著賈母。


    賈母看王夫人的眼神裏多了一些鄙夷,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你心裏沒點數的麽?


    “就依著璉哥兒的意思去做,來人,給璉哥兒取兩壇最好的酒送東跨院去。”


    賈母開口了,一錘定音,也不帶給王夫人多解釋的,這麽大的人了,想不通便罷了。


    賈璉謝過賈母,回東跨院讓人備車準備出門。


    不多時,周瑞給酒送來了,再問一句:“還有什麽需要的,老祖宗吩咐了,都依伱。”


    聽到這話的賈璉似笑非笑的看著周瑞,就是不說話。周瑞被看的臉一燙,趕緊告辭。


    桂香在一旁奇怪道:“二爺,這周瑞管家說的不對麽?”


    賈璉淡淡道:“祖母跟前,我就要了兩壇酒,哪來的其他物件。周瑞啥時候關心過我?”


    桂香反應過來了,跺腳低聲罵:“這黑心腸的東西,老天爺早晚落下雷劈了他。”


    賈璉心裏想著,周瑞哪有這個膽子,不就是王夫人的意思麽?


    桂香罵周瑞沒事,賈璉能護著她。罵王夫人就不行了,所以賈璉也沒給她解釋。


    周瑞灰頭土臉的回去,見到王夫人後把事情說了,王夫人不禁納悶道:“這小畜生才讀了幾天書,竟不吃這一套。”以前的賈璉死要錢,跟賈赦一個德行。現在的賈璉,王夫人有點束手無策的意思,管用套路不好使了。無奈的隻能先忍著,再等機會。


    酒隻帶了一壇子,長隨小安拎著,出門上車奔著張廷恩的住處去了。


    本以為張家門口肯定車水馬龍,不想門可羅雀。張家地方不大,就是個二進的四合院,一畝地頂天了。下車敲側門,裏頭等了一會才出來個老漢,不認識賈璉便問是誰。


    賈璉道:“在下賈璉,是張先生的弟子,這不,先生起複,特來恭賀。”


    說著還接過小安手裏的酒,舉起來給老漢看看,那意思,我就帶了這點東西。


    老漢警惕的打量一番道:“且等著。”說著關門回去請示。


    不多時,老漢出來開門道:“進來吧,家裏有客,不好衝撞。”


    “多謝長者。”賈璉趕緊謝過,心說這趟來見一麵就行,想多套近乎機會不大。


    跟著老者入內,正堂裏站著兩個黑衣漢子,眼神如同刀子,賈璉被看一眼便起寒意。


    人不在堂內,而是在書房,穿堂而過,到後一進的書房裏,正屋大門緊閉,看不到內眷。


    書房內有一中年男子上首而坐,一隨從肅立於左側,張廷恩陪坐右側下首。


    賈璉一看這陣勢,這位貴客不簡單啊。趕緊上前說話:“這些日子得益於先生諄諄教誨,賈璉學位略有增進,今先生離職,學生贈美酒一壇謝師。”


    張廷恩笑而不語,也沒說介紹一下的意思,上首中年男子笑問:“賈璉,榮國府嫡孫,就送一壇子酒謝師,你這心不誠啊。”


    賈璉趕緊正色行禮道:“回先生的話,心誠不誠,不在禮物輕重。戶部諸事紛擾,老師怕是要受累,受累尚且罷了,沒準還要受氣,這壇酒就是讓老師氣不順的時候喝的。”


    中年男子一聽這話來了興致,甚至微微前傾,看著賈璉問:“怎麽,你覺得戶部的官難當?還是說,尊師在戶部難有作為?”


    賈璉聽了這家夥挑撥離間的話,偷偷的看見張廷恩,發現老師麵帶微笑的看戲,心裏便有了無限苦澀,無力的朝紫金城抱手道:“邸報上說,陛下令追欠,戶部尚書一病不起。這是不想得罪人,老師為官忠勤,要錢的事情怕是要得罪很多大人物,自然少不得受氣。”


    中年男子麵色一沉,厲聲道:“怎麽,一介黃口孺子也知追欠之難?你是來勸張先生置身事外乎?”賈璉看著男子突然變臉,威嚴無比,心道這官小不了,沒準是個內閣大臣。


    “先生不是我能左右,至於戶部追欠艱難,人盡皆知。在下年幼妄言,做不得數。”


    一番話說的中年男子氣笑了,抬手指了指賈璉道:“小小年紀,把自己摘的幹幹淨淨,如此滑頭,竟如一老吏。”


    呃,賈璉心道,可不是麽?我在現代就是個科級,九品都不到,在古代就不算官,頂多是個師爺。那可不就是吏麽?哎呀,我這習慣帶出來了,這位大人物怕是基層經驗豐富。再說了,清欠這個差事是人能做的麽?唉,後悔了,今天不該來的。


    “先生麵前,自然是有一說一,不敢有滑頭的念頭。”賈璉恭敬的對付一句。


    這時張廷恩笑著開口:“好了,酒也送到了,我收下了,你可以回了。”


    賈璉立刻告辭走人,頭也不回的出書房,老仆領著出去後,書房內兩人收起了笑容,中年男子歎息道:“小孩子都知道,戶部追欠不易,倒是委屈卿家了,朕也是無奈之舉。”


    中年男子竟是當今承輝帝!


    張廷恩站起躬身施禮道:“陛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再難也臣也要去做。唯獨有一事還要說在前麵。”


    承輝帝道:“但講無妨。”


    張廷恩道:“臣不日上奏,限期還錢,還不上的抄家、罷官。陛下首肯即可。”


    這話的意思,我來提建議,皇帝同意即可。通俗的說,黑鍋我來背,有怨氣衝我來。


    承輝帝麵帶感動之色,欲言又止,本想說這樣不妥,奈何太香了,話到嘴邊收回去了。


    張廷恩嘴上沒說啥,心裏卻是很明白的,君王所有的恩義都是有利益驅動的。


    傳統士大夫的家國情懷是張廷恩做事情的驅動,追求的是青史留名。這事情即便做不成失敗了,未來在史書上,也能留下一段文字記載。


    從眼前的皇帝的心態看,張廷恩覺得十有八九在未來的某一天,皇帝要賣他的,不說賣腦袋,用他的官職來平息其他官員是憤怒,可能性很大。


    最終承輝帝轉移了話題道:“賈恩侯這個浪蕩子,竟生了個好兒子。”


    張廷恩一聽這個,心裏更加確定,這一回怕再被彈劾去職,恐怕沒啥機會再回朝堂了。


    當初太上皇一句話,承輝帝就給李清罷免了,張廷恩上書為李清鳴冤,痛陳追欠之利害,結果被一大群朝臣彈劾。李清和張廷恩先後被罷免,先後進了青雲書院教書。


    現在舊事重提,要起複張廷恩和李清,並不是皇帝良心發現,而是戶部沒錢了,據說都能跑老鼠了。內庫倒是有錢的,皇帝舍不得掏出來。偏偏趕上西北叛亂,西南有蠻族擾邊,打仗是需要錢的,戶部拿不出錢來,怎麽辦?


    對外麵說的時候,皇帝肯定是永遠正確的,這個道理亙古不變。真要下麵的臣子對皇帝不滿到了極點,那就一定是先有奸臣,如果奸臣拿下都無法擺平群臣,接著就要清君側了。


    清君側的這個詞,曆史上出現過多次,最成功的一次行動是朱棣。


    皇帝主動提起賈璉時,張廷恩決定說實話:“賈璉敏而好學,奈何出身所限,即便高中進士,未來也虛陛下耐心調-教,如能收其心,可類林如海。”


    啥意思呢?張廷恩把培養賈璉的思路說明白了,這家夥是個勳貴子弟,將來真的中進士,文人集團肯定是排斥他的。這是太祖時期定下的文武製衡策略導致的結果。這是出身決定的,唯獨能改變這個情況的就是皇帝了。


    你不是進士麽?那行,你去做文官,在文官隊伍中,唯一的靠山就是皇帝了。


    就像林如海那樣,探花出身做了文官,太上皇時期隻能在翰林院泡澡,承輝帝登基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林如海丟去做了巡鹽禦史。專心的給皇帝做孤臣,守著鹽稅錢袋子。


    天家無情,皇帝更無情。


    賈璉出門後一臉氣急敗壞的上了車,讓車夫趕緊走,越快越好。


    tmd,本以為張廷恩是條大腿,沒曾想是個禍根。剛才在屋內,那個中年人說到清欠的事情時,賈璉心裏的心如同泡在三九寒天的冰水裏。


    所謂斷人財路殺人父母,清欠等於從別人的口袋裏搶錢,這不是把天下的官員都得罪光了麽?什麽?從戶部借的錢?還是那句話,憑本事接的錢,為何要還?


    清欠這個事情,皇帝下旨也不好使。錢進了口袋,你讓掏出來,跟殺他沒區別。


    賈璉打定主意,以後離張廷恩遠一點,沒事別去他哪。


    回到家中的賈璉很心疼那壇子好酒,唉,怎麽就攤上這麽一個老師呢?


    千萬千萬,張廷恩別接這個差事。不過看當時的情況,張廷恩是要接的。


    所以賈璉才唉聲歎氣啊,想到曆史上的清欠,賈璉更頭疼了,現在想不認這個老師,還來得及麽?肯定是來不及了,師徒名分定下了,這個張廷恩也是坑啊。


    賈璉幾乎已經看到,張廷恩因為清欠得罪了無數的人,被攆出京城甚至被罷官。


    當然這要看太上皇和當今的皇帝,兩者要是達成了一致,必須清欠,沒準張廷恩頂多一個外放做官,如果是當今皇帝單獨的想推動這個事情,張廷恩最壞的結果是送命。


    不管了,這個事情不該賈璉操心。


    第二天一早,賈璉來到書院,看門柳老頭一直盯著他看,賈璉悻悻的回車上,拿了一壇子酒下來,遞給老頭,笑的比哭還難看。最終還是沒能躲過去,這一波虧大了啊。


    柳老頭還是沒放過他,開口笑罵:“豎子,真當老夫貪你一壇子酒麽?”


    賈璉趕緊賠笑:“沒有,別誤會,真不敢。”


    三連之後,老頭這才露出笑容道:“臭小子,聊兩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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