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宅


    昔日傭人成群的朗宅,如今蕭條至極。


    打發走別墅中的傭人後,沈宜呆坐在沙發上。


    僅僅兩天的功夫,她先是發現公司早已被朗京做空,還不等有所動作,便傳來朗京入獄的消息,再接著公司被查封、所有的資產被凍結。


    一直以來養尊處優的她麵對著接二連三的變故,徹底沒了主意。


    盡管內心充滿對丈夫的怨恨,可對方處於不可探視的階段,她沒有機會去質問。


    隻能將滿腹疑問跟委屈,咽進肚中。


    恰逢此時,大廳處傳來腳踩高跟鞋的腳步聲。


    沈宜尋聲望去便見謝阮推著亦萱走了過來。


    回想起,那日女兒當著她麵戳破丈夫跟閨蜜的好事,她神情一頓,有些不自然。


    “朗家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不通知我一聲呢?”


    謝阮眉梢眼角帶著陰沉。


    “你知道有什麽用?是有錢還是有人脈啊!”


    本就心情低落的沈宜,語氣帶著不耐煩。


    或許,她早就習慣了高謝阮一等,根本不會顧及到對方的心情。


    聞言,謝阮麵露難堪,但僅是一瞬便消失不見,嘴角勾起譏諷的笑意,她清輕嘲一笑道:“是啊,我沒本事、沒錢、沒人脈......嫁的老公同樣沒本事、沒錢、沒人脈,需要仰仗著海新外貿才能苟延殘喘的混口飯吃。”


    她早知會有今日一天,所以特意接來朗亦萱回朗宅,好能看“熱鬧”。


    實際上,自打沈宜從她身邊搶走朗京的那天起,她曾發誓不會讓這對狗男女好過,總有一天會十倍百倍的還回去。


    而這一天,她終於等到了。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聽到這番話,沈宜擰著眉頭,表情嫌棄。


    “我胡說?這一切不都是你所期望的嗎?不論什麽,你自小都要壓我一頭。甚至是男人,你都要跟我搶。”


    說話間,謝阮手中一個用力,輪椅滑行到沙發處。


    朗亦萱當即伸手抓住母親的手臂,穩定住身形。


    “謝阮!你發什麽瘋?”


    沈宜猛然站起身,橫眉冷對。


    “是!我是瘋了!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了嗎?”


    來朗家之前,謝阮特意花了個精致的妝容,正紅色的唇色令她的神色透著幾分淩厲。


    “阮姨......”


    看著逐漸變得癲狂的女人,朗亦萱低聲呢喃道。


    “明明是一個父親,為什麽你可以享受著最好的資源,而我隻是個寄養在謝家的拖油瓶!每天待在別人家裏看人眼色!”


    談及過往的經曆,謝阮眼眶的淚水不住往下流淌。


    抬起淚眼看向本該是她姐姐的沈宜,卻見對方滿臉不耐煩。


    這樣的表現,讓謝阮的恨意更加洶湧。


    “從小到大,我都想擺脫你。但是不行,因為謝家需要仰仗沈家,所以我不僅要去討好謝家人,還要去討好......‘我的姐姐’,多諷刺啊。我無數次想著你要是死了該多好,可你活得肆意,肆意到搶走朗京連句道歉都沒有。我像是你沒有人格沒有靈魂的附庸,所以我發誓,今後的日子隻為報仇而活!”


    “謝阮,我看你是瘋了!”


    聽到對方當著女兒的麵提及過往的恩怨,沈宜不太情願,她抬腳走至其跟前,抬手便是一耳光。


    腦袋被巨大的力道扇到一側,發絲遮蓋住謝阮的臉龐,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別再說些不知所謂的話!你要是還在意謝斯年,就閉上嘴巴!”


    沈宜緩緩開口,語氣中透著威脅。


    一旁的朗亦萱心中微動,她捕捉到個陌生的名字,暗暗無聲念道:“謝斯年......”


    “哈哈哈......”


    謝阮突然放聲痛快一笑。


    “你笑什麽?”


    看著眼前發瘋的女人,沈宜簡直厭煩至極。


    “我......笑你......蠢!”


    似乎真是碰觸到謝阮的笑點,她彎腰捂住肚子,語句都不連貫。


    瞧著女人的一番做派,沈宜心中湧上一股不詳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驚得睜大雙眼,心神一震。


    隻因,謝阮說道:“斯年早些年就被朗京送到京州了。”


    “你說什麽?!”


    沈宜不敢相信。


    為什麽她沒有收到母親的消息?


    謝家怎麽敢不聽沈家的要求!?


    “真當你是以前沈家呼風喚雨的大小姐嗎?”


    謝阮不留情麵的譏諷,緊接著不等對方說話,她繼續說道:“斯年打小聰明,心思敏銳。朗京本就打算給他鋪路,不然為什麽近些年來海新外貿接了很多的業務,賬務上卻是空的?難道你還不明白?”


    “不可能!不可能!”


    突如其來的真相,讓沈宜終於維持不住冷靜的麵具。


    與此同時,朗亦萱目光陰冷,她緩緩握緊身側的拳頭。


    瞬間明白了,父親從不在她跟哥哥花費心力的原因。


    她跟哥哥是個不受人關注的棄子!


    “你個賤人!”


    沈宜如何不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她再度抬手重重地扇了對方一個耳光。


    然而,下一刻,她的臉頰卻傳來刺痛。


    抬起指尖,不敢置信地碰觸著紅腫的臉蛋。


    “娘家失勢、朗京入獄,你還有什麽資本橫?”


    謝阮冷哼。


    說著,她的視線落到乖乖坐在輪椅上低垂著腦袋的女生。


    “我想你應該知道真相,她......”


    盡管挨了兩巴掌,臉頰、唇角紅腫,但謝阮仍是咧著嘴角,食指指了過去。


    見此情形,朗亦萱心口一緊,雙唇蠕動著,揚聲喊道:“阮姨!”


    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她想讓女人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不要那樣殘忍。


    可事情最終還是按照最不願看到的局勢發展。


    沈宜同樣是心口一緊,她猛然轉頭看向女兒,恰逢此時,耳畔轟然響起一道殘酷的女聲。


    “她......根本不是你親生的!”


    說出壓在心底許多年的秘密,謝阮暢快一笑。


    一時間,偌大的大廳中陷入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


    朗亦萱垂下的眼眸中閃過殺意。


    沈宜呆滯住了,她踉蹌一下,身形一晃。


    “還有......朗邵陽也不是你親生的!”


    在這場景下,謝阮索性將所有的“真相”托盤而出。


    這句話讓風塵仆仆從國外趕來的男人停頓下腳步。


    正是許久不見的朗邵陽。


    在國外進學的時間裏,盡管仍是風月場所的常客,但他卻真正開始成熟起來。


    以往總是透著情色意味的多情桃花眼,竟然有了些許平和沉穩。


    隻......


    眼下,他眼眸驟然緊縮。


    “你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沈宜接受不了這樣翻天覆地般的變故,她尖叫著撲了過去。


    兩個女人順勢打在一團。


    朗亦萱垂下的眼眸,不經意間劃過茶幾上精巧的水果刀。


    耳邊是曾經最為親近女人們的謾罵聲,她徐徐地伸出手掌。


    纖纖的指尖在即將接觸到刀柄時,一隻大掌率先拿走水果刀。


    朗亦萱愕然抬頭,便見久不見的哥哥出現在了眼前。


    不知為何,明明是那樣討厭的哥哥,此刻竟然讓她找到了安慰。


    “哥!”


    一句心甘情願的“哥”,讓兩人皆是動容不已。


    “哥回來了,不會再讓你們受欺負。”


    身形高大的男人蹲下身子,抬起拇指抹去妹妹臉頰上的淚水,安慰道。


    朗亦萱淚眼汪汪,重重點了點頭。


    “乖,等我。”


    就像是突然覺醒一樣,朗邵陽開始懊惱自己過往將時間浪費在玩女人一事上,以致於一無所成。


    就連家中遭逢突變,都沒有能力去支撐。


    朗邵陽按壓下心頭湧上的無力跟酸澀,邁著大步來到扭打在一起的女人跟前。


    沈宜正死死拽著謝阮的頭發,趁機給對方一記巴掌。


    “啪”


    清脆的響聲在大廳中回蕩。


    疼痛激發了謝阮的鬥誌,她積聚著力氣,好準備打回去。


    誰料,剛抬起手便被人製住了。


    她側目看去,就見朗邵陽臉色陰沉站在一邊。


    看見兒子回來,沈宜尚且來不及高興,反而揚聲高喊:“邵陽,給這賤女人一巴掌,打爛她的臭嘴!”


    此時的她已經不再想著維持貴夫人的體麵。


    “行了,媽,這是交給我處理。”


    朗邵陽的聲音低沉有力,帶著讓人不容置疑的威嚴。


    這樣沉穩自信的兒子,讓沈宜不禁屏住呼吸,她乖乖聽話退後幾步,回到了女兒身邊。


    “阮姨,請你謹言慎行!”


    朗邵陽目光寒冷如冰,就連語氣都冷冰冰得像是滲出絲絲寒氣。


    “哼。”


    聞言,謝阮一個用力抽回手臂。


    “不論事情真相如何,我跟亦萱隻有一個父親母親,不是你隨口幾句就能改變的。”


    麵對著往日真心尊重的長輩,朗邵陽心中沒了尊敬,說出的話都帶著警告。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謝阮嗤笑一聲。


    “那就不勞你操心,我想你該回去給嚴叔好好解釋今天發生的一切。”


    朗邵陽回以輕笑,旋即掏出正在通話的手機。


    瞧見通話界麵上的備注,謝阮瞳孔一縮,眼轉慌亂地左右轉動著。


    如今,朗京失勢,而斯年則是投靠京州的房產大王焦長青。


    焦長青名下有四名義子,斯年本就不占優勢,自己決不能拖累他。


    因此,自己唯有依靠嚴兆興,自然不能惹怒對方。


    於是,謝阮再是不解氣,也隻得趕緊離開。


    不多時,大廳中剩下母子三人。


    平複下來的沈宜,發絲、衣著淩亂,臉頰、脖子處掛著幾道劃傷,她呆站著沒有半點反應。


    朗亦萱滑動輪椅,來到母親身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掌,輕聲呼喚道:“媽......”


    朗邵陽同樣來到沈宜旁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掌,說道:“ 媽......”


    在這兩聲“媽”中,沈宜的眼神逐漸匯聚了亮光,眼眶中的淚水瞬間滴落。


    而今,是否是親生,已經沒了證明的必要。


    血緣是親情的紐帶,但有不是必需品。


    “哥,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朗亦萱處理好母親的傷勢後,朝著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的男人問道。


    聽聞此言,沈宜同樣看了過去。


    朗邵陽抿了抿雙唇,思忖過戶,語氣堅定道:“京州!”


    他要去京州把屬於朗家的一切拿回來!


    考慮到自己的娘家便在京州,沈宜沒有拒絕。


    “你們趕緊收拾東西,將能使用的現金或者能變賣的東西都打包,晚上我們就離開魔都。”


    事不宜遲,朗邵陽站起身,說道。


    “好。”


    朗亦萱點頭應道。


    沈宜推著女兒往房間走去,就見兒子往外走去,她揚聲問道:“邵陽,你去哪裏?”


    男人的身影應聲頓了頓,隨即不以為意道:“我去去就來。”


    說完,大步邁出,很快消失在視線中。


    心思敏銳的朗亦萱,低垂下眼眸,對於哥哥的去處已然有了答案。


    她掏出手機,打開署名【朗邵陽】的界麵,默默發去一串號碼。


    別墅外的朗邵陽走在下山的路上。


    “叮”


    手機的短信的提示音響起。


    他掏出手機,定睛一看,是妹妹發來的一串數字號碼。


    不消多想,他嘴角揚起一抹輕淺的笑意。


    ......


    曾經身為海新外貿的大少,擁有數不清的豪車代步。


    而今,所有資產被凍結後,他隻能乘坐著公共交通前往目的地。


    看著停留在眼前“轟得”一聲打開車門的公交車,朗邵陽底氣不足的跨了進去。


    司機眼皮一搭,說道:“先投幣。”


    “啊......哦。”


    第一次乘坐公交車的朗邵陽,掏出錢包,從中掏出張百元人民幣,將要往箱子裏投。


    “哎哎哎。”


    正啟動車輛的司機,連聲製止道。


    朗邵陽不明所以的收回現金,一臉疑惑。


    “你投一百,不找零啊。”


    司機的目光隱晦的打量著男人,瞧見其穿著不凡,又是在伴山站上車,認定對方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有錢公子哥,但還是出聲提醒道。


    “沒關係。”


    原來如此,朗邵陽心下稍安。


    他將現金塞進箱子裏,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了下去。


    可憐的朗邵陽並不知,一百元足以打個出租車到清大,何至於坐著停停走走的公交車晃蕩許久時間才到目的地。


    “轟得”一聲,公交車關上車門,往遠處駛去。


    下了車的朗邵陽胃部翻湧著嘔意,他緊閉雙眼,強壓下不適。


    最終還是沒能按捺住,吐得“稀裏嘩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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