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醫院外格外寂靜。


    一樓的草地處隻餘兩人相對而立。


    “時間不早了,姑姑早點休息,明天見。”


    簡瑤輕聲說著再見。


    “對,你是該早點休息。”


    心情激蕩的簡思,哪裏還有睡意,可又顧念著對方身體受傷剛剛恢複,當下很是讚同。


    “讓我送你上去好嗎?”


    但女人仍舊是舍不得,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


    簡瑤沒有拒絕的理由。


    二人相伴走在回去的路上,高空灑落的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微涼的風再度吹打在簡思裸露在外的肌膚,可她非但沒有方才的心涼體寒,反而渾身發燙。


    因為她找到了生活的希望跟生存的信念。


    真好!


    簡瑤感覺到垂在身體一側的手掌,時不時的被身旁的女人碰觸到。


    側臉望去,恰巧與其四目相對。


    女生揚唇一笑,主動伸出手掌握住對方的手。


    “小時候,你總是牽著我,現在換我牽你。”


    說著,舉起緊握在一起的雙手。


    這一瞬,時間的長河恍若回流,空間的位麵好似扭轉。


    鎮平村下、小溪旁,青春少艾的簡思紮著麻花辮領著撅著嘴巴泥猴似的小簡瑤;


    魔都市裏、醫院內,束著高馬尾含著笑意的簡瑤牽著美貌依舊的簡思。


    一切變了,但又仿佛沒變。


    ......


    路有盡頭。


    望著幾步路外的門口,簡瑤說了句:“送到這裏就好,早點休息,明天見。”


    隨後抱了抱姑姑後,轉身離開了。


    徒留下簡思默默看著那道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站在原地的女人轉身望著澤語所在的方向,最終還是沒有回去。


    抬腳跟隨著女生走了進去。


    ......


    陳家·客廳


    圓形餐桌上擺放著涼透了的飯菜,包秀端坐在桌邊撐著下巴,等待著晚歸的丈夫。


    帶著絲困意的雙眼,看向牆壁上的鍾表。


    旋轉的時針停留在了十一數字上。


    睡著的陳嬌嬌被尿意憋醒,起床“放水”時才發現等待中的母親,無聲歎了口氣。


    解決完生理要求後,女生斜靠在牆壁邊沿,調侃道:“包女士,你能不能有點出息,爸爸多大人了,回來還能不知道吃飯?至於每天從早等到晚嗎?”


    被女兒調侃,包秀隨手撿起桌上的抽紙,丟了過去,說道:“你這死丫頭,隻知道貧嘴。天天供你吃、供你喝,還堵不住你的嘴!”


    陳嬌嬌精準接過丟過來的東西,聳了聳肩膀,嘀咕著:“是不是你親生的啊?”


    “嘖,信不信我把前幾天你去酒吧進醫院的事情,告訴你爸爸!”


    包秀怒目。


    “別別別,要被他知道,我死定了,不說了還不行嘛~”


    女生嘟囔著。


    母女拌嘴間,玄關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


    兩人動作一致,齊刷刷看向門口。


    陳嬌嬌哼了一聲,趿著拖鞋往外奔去。


    果不其然,晚歸的陳建章將公文包放在櫃麵上,正蹲著身子換鞋。


    “老陳,瞧瞧幾點了,還知道回來呀你。”


    女生換抱著雙臂,數落道。


    “你媽呢?”


    陳建章張口問道。


    “我在廚房,飯菜有些涼了,熱一熱。”


    包秀的聲音遠遠傳來。


    “喂,你們又無視我!沒勁兒!”


    陳嬌嬌很是無奈。


    從小到大,爸媽的感情非常好,很多時候她覺得自己就像寄宿的外人,插都插不進去他們之間。


    但她又引以為傲。


    “睡不著?睡不著給我講講最近學業的情況。”


    陳建章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挑眉說道。


    “啊!!??好困啊。”


    聞言,陳嬌嬌急忙伸了個懶腰,接著補了個哈欠:“我去睡覺了,晚安,爸爸。”


    說完,直奔臥室,動作如流水般自然快速。


    恰逢此時,包秀端著菜盤出來,看見女兒好像火燒屁股,嗔道:“你就嚇她吧。”


    “我可不是說笑,馬上快要畢業了,對今後的道路沒個規劃怎麽能行?”


    走近的陳建章低頭嗅了嗅飯菜,話題一轉,讚道:“好香啊。”


    “洗手去!”


    包秀拍打掉丈夫想要捏菜的手掌。


    “唉~遵命。”


    沒有得逞的男人搖了搖頭後,轉身往廚房走去。


    擰開水龍頭,水柱傾泄而下。


    陳建章垂眸,看著水流中的一雙手。


    手指飽滿且長。


    家裏老人曾經說過手掌長者,是能做官的手相。


    大學畢業後,自己果然進入官場,至今官運順暢。


    今年若是不出意外,保不齊會更近一步。


    屆時才四十九歲副部,是多麽的難得、光宗耀祖的事情。


    ......


    “嗡嗡嗡......”


    褲兜裏的手機突然震動。


    男人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起掛在牆壁上的毛巾擦淨水漬後,方掏出手機。


    隻見打開的界麵上,是有著一串讓人看著不明所以的錯亂符號。


    “符號”是亂碼,更是信號。


    陳建章知道有事需要自己去辦,不耐地將毛巾丟在台麵上,但還是轉身出了廚房。


    “哎,怎麽了?”


    望著丈夫的一言不發的背影,包秀問道。


    “哦,我先去個洗手間。”


    男人轉過頭,笑著回應了聲。


    “啪”


    食指按亮燈。


    陳建章動作輕悄的鎖上房門,從錢包裏掏出個小小的卡片。


    之後動作熟練的拿出手機卡,換上新的卡片,重新開了機。


    等到信號無礙後,編輯好短信發送了過去。


    【什麽事?】


    對方幾乎是秒回。


    【搞死個記者,記住定性意外。】


    看著個“死”字,陳建章兩側的太陽穴直突突。


    這人越來越肆無忌憚!


    幹!


    太多的“身不由己”全都匯聚成個【嗯】字發了回去。


    【放心,陳部長,我早就聯絡好了,年前的升遷不成問題】


    “陳部長”頭銜一出,男人心中感到稍稍回溫,回複的信息變得長了幾個字。


    【明天我會處理】


    這一短信發出之後,對方再也沒有回複。


    陳建章等了幾分鍾後,卸下電話卡,扔進了馬桶裏。


    隨著一陣響動,徹底消失不見。


    整理好表情、情緒的男人,打開洗手間的門,走向妻子,言笑晏晏的說道:“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啊。”


    “貧嘴~”


    ......


    世上多少從年少攜手走至中年的夫妻,曆經幾十年恩愛如初?


    不愛了......不要緊,還請你騙一騙,至少還能維持幸福的體麵。


    ......


    人和人不能相通,人間的喜怒哀樂同樣難以通達。


    這廂,夫妻在夜光裏“溫馨”用著晚餐,另一廂冷清的臥室裏有人默默品著酒。


    明淨的落地窗前站著一個男人。


    渾身冷厲的氣質,讓人僅是看了眼,便能體會到,何謂“高處不勝寒”。


    林行舟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黑眸靜靜的望著外麵璀璨的燈光。


    他身處的房間簡潔到隻餘一張床。


    累了就睡,睡醒就工作。


    沒人知道、或者是想要觸及他的內心。


    唯一的放鬆娛樂,便是看看臥室外的風景。


    林行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後,將高腳杯放置在了身側的台麵上。


    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驀然響起:“1995......“


    隨即消逝於無人回應的房中。


    從高空,透過豪宅的巨大落地窗,往外望去。


    黑色無聲的畫麵,瞬間有了色彩跟聲響。


    璀璨霓虹燈流中,一條道路宛如貫穿始終的彩帶,其上不斷穿行著各色各式的車輛。


    一輛車接著一輛車接著另一輛車......


    直至數至“199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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