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付元準時去了寧德樓赴宴。


    楊掌櫃覺得自己白日裏央求的事十有八九能成,不然付元就不會來了。


    他給夥計使使眼色,讓其去把銀票準備好。


    隻是付元才剛在主位上坐好,陸達安和蘇小滿兩人就走進了包廂。


    楊掌櫃臉色驟然變得陰沉。


    “誰讓你們進來的?”語氣嚴厲。


    “我。”付元答。


    楊掌櫃看了眼安坐主位的付元,心裏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他放下酒杯。


    姓付的來赴宴說明有意答應幫自己,可又叫來了對家,這到底是想做什麽?


    他實在看不懂了。


    “不知大人,這是何意?”語氣冷了下來。


    付元看著楊掌櫃變臉,安撫地笑了笑,“楊掌櫃,莫急。”


    又衝陸達安和蘇小滿招招手,“坐坐坐,都先坐下來,都坐下來。”


    蘇小滿麵帶微笑,在楊掌櫃的凝視下緩緩坐在了付元的右側,緊挨著陸達安。


    楊掌櫃臉色極為難看,眼睜睜看著蘇小滿兩人坐了下來,卻不能發作。


    忍了又忍,他也坐了下來。


    不過,坐下來後,他頭偏向一側,一言不發,周身氣壓很低。


    陸達安睨了眼楊掌櫃,根本不把後者放在眼裏。


    他出現在這兒,純粹是為了陪蘇小滿,顧及她的安危。


    “蘇姑娘,楊掌櫃,你們都是生意人。


    生意人不都講究個和氣生財嘛。


    趁著今天這個機會,你們要是有什麽矛盾,就都攤明麵上,把話說開。


    如何?”付元主持道。


    好一個和氣生財。


    蘇小滿頓時笑著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陸達安想攔,卻被她躲了開。


    蘇小滿端著酒杯,站起身來。


    “付大人有心了。”


    慢慢離開座位,走向楊掌櫃。?


    “楊掌櫃,咱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你開你的大酒樓,我做我的蒼蠅館。


    我真不知哪裏得罪過你,讓你去找付大人伸張正義,討伐於我。”


    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是給寧德樓留了臉麵的。


    “那是因為你們不讓肉鋪老板賣給我們酒樓豬排骨。”


    “天地良心。冤枉啊。我從來沒和肉鋪老板說過不讓他們賣給你們。”


    “那他們為什麽不肯賣我們?”


    “我提前買下了唄。他收了我的錢,肯定不會往外再賣了。”


    蘇小滿這是把郭老大摘出了此事,免得受什麽牽連。


    “付大人,你看她,她承認了。”楊掌櫃言辭激動。


    “我承認什麽了?付大人,提前掏錢也犯法?”


    付元搖頭,“不犯法。合情合理。”


    楊掌櫃呼呼哧哧喘了兩口氣,“那,那,那你就不能分給我們一點嗎?”


    蘇小滿搖頭。


    “不行。就那麽點排骨,都不夠我們用的。總不至於你們那麽大的酒樓,還要我們這種小本買賣接濟幫扶吧?”


    楊掌櫃張張嘴,感覺被侮辱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話說回來,寧德樓開業那般風光,鎮上有頭有臉的都去捧了場。可見你們酒樓人脈之廣。


    那般廣的人脈,去其他地方買不到排骨?


    還是說,離了一點排骨,你們酒樓就開不下去了?”


    付元掩嘴。


    蘇姑娘嘲的一手好諷。


    楊掌櫃一噎,想要辯駁,卻遲遲隻吐出一個字,“你……”


    壓了壓悶在胸口的那口氣,“好一口伶牙俐齒。”


    “多謝楊掌櫃誇讚。”


    蘇小滿笑著欣然接受。


    陸達安彎起唇角,心情明顯比剛到時愉悅許多。


    他家小丫頭,氣人的功夫還挺厲害。


    付元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為了避免尷尬,他快速低下頭去,不讓人看清楚他的表情。


    楊掌櫃回頭看了眼付元,難堪至極。


    可礙於付元的身份,不得發作。


    “你這丫頭片子,竟是聽不出好賴話。還是說,你天生臉皮如此厚實?”


    “嗯嗯嗯。對啊對啊。”


    蘇小滿隻管敷衍點頭,根本不在乎楊掌櫃說什麽。


    反正能讓楊掌櫃生氣,她就開心。


    楊掌櫃坐在座位上,氣喘籲籲,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蘇小滿見時機到了。


    酒杯往前遞了遞,“楊掌櫃,這杯酒我敬您。”


    楊掌櫃看都沒看蘇小滿,隻從鼻子中擠出了一聲。


    “哼。”


    不肯接蘇小滿的敬酒。


    蘇小滿挑挑眉,看了眼付元。


    “本想敬您一杯,咱們不管是你心眼小,還是手段太卑鄙,日後咱都一笑泯恩仇,一筆勾銷。


    結果……


    算了。”語氣頗為遺憾。


    她慢慢轉回自己的位置,放下了酒杯,重新坐下。


    “付大人,你有意幫我們兩家說和,我很感謝。


    可你看現在……楊掌櫃他……”


    意思是,不是我不願意和氣生財,是楊掌櫃不給麵子。


    付元對此結果並不意外。


    “既然楊掌櫃不願意和談,不如,咱們今天,就先到這兒吧。”


    說完,他率先起身離開了包廂。


    門外守著的夥計見付大人走了,端著放有銀票的托盤不知道該怎麽辦。


    “掌櫃的,這銀票你看……”小聲問道。


    楊掌櫃頓時雙眸射出無數眼刀子,刀刀紮向小夥計。


    “滾。”聲音還算克製。


    小夥計委委屈屈端著托盤出了包廂。


    蘇小滿和陸達安就在這時,準備離開。


    楊掌櫃卻開了口,“姑娘別得意。”


    怎麽?


    還想鬥?


    蘇小滿笑著問,“楊掌櫃誤會了。我剛才不過是實話實說,並沒有做什麽別的,何來的得意?”


    “嗬嗬。”楊掌櫃冷笑兩聲,“希望姑娘日後嘴能一直這麽硬。”


    陸達安往蘇小滿身前站了站,擋住楊掌櫃惡毒的眼神。


    “也希望掌櫃的日後也能像今日這般。”


    這般什麽,他沒說完,就讓楊掌櫃自己體會去吧。


    在回林山村的路上,蘇小滿卸下偽裝,整個人顯得有些沉默。


    “小丫頭,覺得出氣了嗎?”


    “還好吧。”蘇小滿聲音有些疲憊。


    “陸大哥,若不是知道付大人中立,若不是有你陪著,我還真說不準敢不敢當麵和楊掌櫃叫板。


    謝謝啊。”


    陸達安並不這麽想,“從一開始,你就已經和寧德樓對上了。我不信當時的你什麽都沒想過。”


    蘇小滿彎起唇角,臉上卻沒有笑意。


    “確實。他們不讓我好好活,那我抓住機會定要讓他們傷筋動骨。反正,光腳不怕穿鞋的。”


    月光下,他們影子倒在地上,時而似摟抱在一起,時而像麵貼麵親密。


    漸漸的,月光都有些不好意思,躲進了雲中,時不時又露出頭來偷看。


    回到陸家


    陸達安把寫好的信交給了前來匯報的小醜,讓其盡快送出去。


    這封信,是寫給表哥趙苻生的。


    一是小石頭讀書開蒙的事,希望趙苻生這個當親爹的,趕緊送來一個好先生。


    到時候,蘇蟄上學念書的事也能解決。


    二是提醒趙苻生再仔細查一下付家,尤其是付元。


    吳澤鑫那邊他還在查。


    現在朝堂局勢瞬息萬變,他覺得一切需謹慎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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