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村長並未打斷林巧兒,任由她繼續說。


    “還有,那個臭丫頭說我害她弟弟掉進池塘,簡直汙蔑。她弟弟自己掉進水裏的,又不是我推的,怎麽能怪到我頭上?”


    “嗯。”林村長表情不變,“那你說說,那天你遇到小滿他們時,你都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林巧兒左看看右看看,眼神飄忽不定,明顯是在心虛。


    “別想扯謊,你知道,你爹我會去找人問的。”


    林村長端起手邊的茶,吹了吹,說話時根本沒看林巧兒。


    林巧兒卻有種被自己爹看穿心思的感覺。


    “那天,那天……”重複了幾次都不知道該怎麽美化自己那天說的話。


    林村長不催,喝著茶,極為耐心地等著她組織語言。


    一旁站著的林宗耀也表現沉穩。


    他爹之所以留下他,目的很清楚,就是想要借著事情教導他。


    言傳身教,大約如是。


    既然父親如此親力相授,他自然要好好學習。


    可以說,他現在的沉穩皆是在模仿自己的父親。


    林宗耀見林村長放下茶盞,立即提著壺將茶續上。


    林巧兒終是被屋中的安靜擊潰,決定如實告知。


    她想到待會爹爹和大哥聽完自己說的話後,可能會對自己更失望。


    對,就是失望,不是生氣。


    有這樣的認知後,林巧兒此時顯得有些頹然,心裏升起一丟丟悔意。


    “那天我和祥雲姐還有淑文去玩,無意中碰見蘇家姐弟倆。遇見的地方離陸達安家很近,我就以為她……”後麵的話她沒好意思說出來。


    “我罵她不要臉,然後她就說要找爹爹告狀。”林巧兒頓了頓。


    “接著說。”


    “我說,爹爹是村長,不可能向著她一個外人,隨便她告狀。然後,就讓她以後別出現那片兒。”


    她一說完就去觀察爹爹和大哥的表情,果然看到他們的眉頭倏然蹙緊。


    林村長因為自己是林山村的一村之長,平時最怕別人說他仗勢欺人。


    時常對幾個孩子耳提麵命,不許他們在村裏仗著他是村長欺負村裏人,討要好處更加不行。


    林宗耀自是知道,林村長對此十分忌諱。


    故而,一聽林巧兒對蘇小滿說過這樣的話,他們就十分反感。


    路是大家的,巧兒怎麽能命令別人不許在什麽地方出現,那和地痞流氓有什麽區別?


    “之後,我和淑文兩人就逼著她往回退,”林巧兒說得聲音越來越小,“然後聽到撲通一聲,才知道她弟弟落水了。”


    “我,我,我害怕極了,拉著淑文和祥雲姐就跑了。”


    “沒了。”林巧兒垂著頭,不敢看林村長和林宗耀兩人。


    她真的怕極了看到兩人眼裏的失望。


    林宗耀的確對這個妹妹十分失望。


    太胡鬧了。


    本來這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可她呢,一次兩次的為了宋家的姑娘出頭。


    關鍵是,宋家的那位姑娘和陸達安兩人之間根本沒有婚約,據他所知,陸達安對宋家姑娘根本沒有意思。


    他妹妹僅僅是因為宋祥雲單方麵心儀陸達安就興衝衝的替人掃除情敵。


    還敢打著爹的名義威脅人家小姑娘,兩次。


    真的又愚蠢,又可恥。


    林村長也氣得夠嗆。


    看來,這個閨女不好好教導是不行了。


    再不教,他真怕這個閨女會在村子裏變成人人又怕又恨的村霸。


    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馬上就十六歲,及笄了,怎麽隻長年紀不長腦子?


    她這麽做時,就沒想過自己的名聲會受到連累嗎?


    真是氣煞我也。


    林村長起身,朝著林巧兒走過去。


    “跪下。”聲音很冷,威壓很強。


    林巧兒慢慢雙膝跪下,垂著頭,等著林村長對自己的懲罰。


    她爹沒打過她,最多是罰她抄書,抄佛經什麽的。


    “宗耀,”聲音從林巧兒頭上傳來,“請家法。”


    林巧兒不可置信,猛然抬頭看向自己爹爹。


    林村長冷眸瞪著她,態度堅決,沒有任何可以回環的可能。


    她轉向大哥,希望大哥為自己求求情。


    她不想挨打。


    “是。”林宗耀答應得幹脆。


    林巧兒癱坐下去,一手撐地,嚇的。


    “爹爹,我認錯。再也不敢了,能不能不打?”聲音顫抖著。


    她見過爹爹動用家法打二哥,知道家法打人多疼。


    “不能。你隻是怕了,不是真的知道錯了。”


    林村長從林宗耀手中接過一根一臂長,兩指寬的戒尺。


    看其表麵的光澤度,就知道這是個有年頭的物件。


    “大哥……”你幫幫我。


    林宗耀微微搖頭,自己幫不了,也不想幫。


    這個妹妹被慣壞了,希望她這次能長長記性。


    “伸手。”


    林巧兒把手往後藏了藏,不敢露出來。


    “伸!”語氣加重,壓迫感增加。


    “嗚……娘,娘,爹爹要打我。”林巧兒被嚇哭了,大聲喊她娘來幫忙。


    林村長就那麽沉著臉看著。


    這個家裏,他說了算。


    在教育孩子這方麵,隻要自己要教,自己媳婦再疼孩子,也從不阻攔。


    即便對自己的做法不認同,也不會當著孩子的麵兒和自己爭執。


    剛才沒讓她一起留下,也是知道她看著會心疼。


    自然,她教育孩子時,自己也同樣給予絕對尊重。


    這是他們夫妻這麽多年來的默契。


    所以,林村長沒有阻止林巧兒喊叫,就拿著戒尺等她安靜下來。


    林宗耀卻沒有自己爹那般的淡定了。


    他看著自己妹妹害怕的樣子,有些心疼,手捏緊放開又捏緊,內心十分掙紮。


    不多時,林巧兒似是也意識到,家裏沒有人會來幫自己,認命般地伸出了手。


    整個人抽抽搭搭的嗚咽著,手也跟著身體搖來晃去。


    林村長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這孩子嚇壞了。


    手中的戒尺卻絲毫沒有猶豫,重重落下,一下接一下。


    林巧兒隻在第一下時,本能地縮了一下手,之後就咬緊了嘴唇,硬生生接下後麵的九下。


    直到戒尺收起來,她的手都木得沒了知覺。


    “起來吧。”


    林宗耀馬上上前攙扶林巧兒,卻被她推了一下。


    “找你娘,給手上一下藥。”


    林巧兒這才看了眼自己被打得充血的手掌。


    “不用了。”


    說完,她慢慢打開房門,離開了。


    林村長這才回去坐下。


    “宗耀啊,你說,爹剛才是不是打得太狠了?”


    林宗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狠嗎?


    同樣的事情放在他和二弟身上,怕是屁股直接打開花都算輕的。


    妹妹隻是打手心十下,隻是看著有些嚇人,其實根本沒多嚴重。


    但是,畢竟妹妹是姑娘家,又從未挨過打,對她來說,剛剛的懲罰確實重了些。


    這些在他看來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覺得妹妹並沒有認錯,而是不得不的認命,甚至她在怪他們。


    他的感覺沒錯。


    後來,林巧兒性格急劇變化,由明轉暗,又做了許多傷人害己的事。


    這都是後話,暫時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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