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婆子的家就在池塘邊上。


    在蘇小滿對上林巧兒三人的時候,她在院子中就聽到了。


    隻以為小姑娘家恩怨情仇的,出不了事。


    沒想到,她起身進屋轉了一圈就聽到蘇小滿在喊救命。


    陳婆子雖然對蘇家有怨,不待見所有蘇家的人,卻還不至於見死不救。


    拿起家裏最長的木棍就小跑著到了池塘邊。


    一棍子下去就準確無誤地挑著那孩子的衣服將人提了上來,不枉她練習那麽多遍。


    這一次,她終於把人救上來了。


    陳婆子握著木棍的手不自覺地有些顫抖,隨即她丟下木棍,順勢將手背在了身後。


    可內心波瀾依舊,層層疊疊。


    後聽蘇小滿隻顧著哭,剛打撈上來的小人還白著臉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不知生死呢。


    陳婆子隻能出言提醒蘇小滿趕緊按壓救人。


    她從未施救過,不知道具體該怎麽樣按壓,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


    隻是覺得那孩子喝了不少水,得讓他吐出來才行。


    好在蘇家的這個丫頭很爭氣。


    小姑娘臉上淚都沒擦,一邊自己鼓勁兒一邊開始給小人兒按壓擠水,真就按出來不少髒水。


    可孩子沒醒,臉色煞白煞白的,不見一絲紅色。


    陳婆子都懷疑,這孩子已經沒救了。


    隨即又見蘇小滿換了個位置按壓,按一會兒就給小人兒吹氣。


    好一會兒後,小人兒竟真的睜開了眼,活了。


    活了?


    陳婆子被這樣的結果震驚到了,然後替姐弟倆高興,隨即是滿心的遺憾,苦澀。


    隻是,此時不是她自我舔舐傷痛的時候,小人兒醒了,可三月底的天兒又泡了水,不趕緊脫下濕衣服保暖,凍也要凍出事來。


    “進,進屋裏。”


    蘇小滿順著陳婆子手指的方向,抱起蘇蟄就往屋裏衝。


    陳婆子腿腳不便,卻也盡可能快地跟在他們身後。


    她先衝著屋裏喊,“快把孩子身上的濕衣服都脫了,把人塞被窩裏暖著。”


    這會兒哪兒還管得著自己的被褥會不會被沾濕。


    那是條命,比什麽都金貴。


    陳婆子囑咐完,急忙鑽進廚房,生火燒水。


    屋裏,蘇小滿按著陳婆子的指令快速將還滴著水的蘇蟄,上下扒了個精光,放在床上,又扯過整齊疊放在床尾的被子給他裹上。


    “蟄兒,別睡啊。你跟姐姐說說話。”


    她是真怕弟弟不聲不響地睡過去。


    蘇蟄嘴唇發白,臉色隻稍稍有了紅暈。


    蘇小滿心疼死了。


    “姐……”氣若遊絲。


    “誒,姐姐在呢。”


    蘇小滿半個身子附在蘇蟄身上,壓緊被子,聽弟弟叫自己,破涕而笑。


    “蟄兒乖。都怪姐姐不好。”她很自責。


    一時的心慈手軟,竟害得弟弟差點丟了命。


    更過分的是那幾人竟然跑了,連幫忙救人都沒有。


    這筆賬,她定要向她們一個一個的討回來。


    蘇小滿絮絮叨叨的跟蘇蟄說了很多話,蘇蟄時不時嗯一聲作為回應。


    陳婆子端著兩碗熱水進了來。


    一碗遞給蘇小滿,“喝了吧。暖暖。”


    “阿婆,我不渴。”


    蘇小滿不放心地盯著蘇蟄。


    陳婆子沉著臉,又往她臉前送了送,“喝。”


    蘇小滿這才將視線從弟弟身上移開,無奈接過了碗。


    手指剛一接觸到碗壁,暖意像電流一般瞬間直達全身。


    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雙手冰涼涼的,後背都是冷汗。


    向碗裏吹了吹,抿了一口熱水下肚,借著水溫度暖和自己的身子。


    陳婆子見蘇小滿喝了水,自己就坐在床邊,用勺子一點點給蘇蟄喂水。


    “寶寶乖,來喝點薑水。”輕聲哄著蘇蟄。


    蘇蟄不認識陳婆子,卻能覺察出她的善意,盡可能配合著喝一些薑水。


    帶著辛辣味兒的水入口後,他覺得從舌頭到嗓子眼再到肚子,慢慢有股熱流淌過。


    隨後原本冷得打顫的身子也有了一絲絲的暖意。


    “好孩子。”


    陳婆子心疼蘇蟄遭了這麽大的罪,又見他這麽乖,那麽辣的薑水都一口沒吐。


    她雙眼模糊起來,怕人看到,趕緊抬手擦了擦。


    “乖寶寶,再喝點。”


    蘇小滿端著手裏白水,沒有任何不滿。


    上次來打酒,陳婆子各種不待見自己,還記憶猶新。


    現在呢。


    一會兒的功夫就給弟弟換了幾個稱呼,語氣溫柔得很。


    這個老太太竟然有顆豆腐心。


    陳婆子給蘇蟄喂了小半碗薑水後,小家夥終於喝不下了。


    “飽了。”聽聲音,恢複了一絲力氣。


    陳婆子和蘇小滿麵上皆是一喜。


    “好,小寶不喝了,阿婆就給他端走。”難得一見的慈祥。


    隻是,陳婆子端碗起身,看向蘇小滿時,又恢複了之前的不待見。


    蘇小滿垂頭,偷偷歎息一聲,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得罪了這位老太太。


    正腹誹著,頭上傳來陳婆子的聲音,“你,跟我出來。”


    “哦,好。”


    蘇小滿端著喝空了的碗,跟著陳婆子到了院外。


    “去廚房待著。”


    啊?


    就這麽討厭自己嗎?


    連屋裏都不讓自己待,竟然讓自己去廚房待著。


    嗚嗚嗚。


    寶寶委屈,寶寶不說。


    蘇小滿把頭垂得更低,癟著嘴輕輕點頭,不情願地挪進了廚房。


    “坐下。”陳婆子指著灶膛正對著的凳子。


    “哦。”


    原來是想讓自己幫忙燒火啊,還好。


    蘇小滿見灶膛中柴火不多了,隨手抓起一根木柴就要往裏添。


    “沒讓你燒火。”陳婆子出言阻止,“你也不看你身上的衣服都濕了。坐著烤烤。”


    蘇小滿低頭去看自己的衣服,確實是濕了,這是抱蘇蟄的時候弄濕的。


    原來是這樣。


    瞬間,蘇小滿所有的委屈消失不見。


    一雙眼睛跟著陳婆子轉來轉去,嘴角微微彎起,心裏感動不已。


    老太太不隻是豆腐心,還是大善心。


    隻是,到底為什麽第一次見她時,她會用一種仇視的眼光看自己呢?


    問題出在了哪呢?


    “阿婆,你……”


    陳婆子眼刀子甩過來,蘇小滿立馬閉嘴,不敢再說。


    “你想說什麽?”


    “就是,就是……”蘇小滿拿不準陳婆子的心思,“沒什麽了。”她決定不說了。


    “吞吞吐吐,反反複複,你們姓蘇的還真是都一個樣兒。哼。”生氣了。


    蘇小滿眨眨眼,她果然和蘇家有什麽不愉快的過節。


    是蘇芒?喬氏,還是周氏?


    該不會是死去蘇老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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