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小樓附近,兩條大黃狗竄出來搖頭擺尾。


    二丫一路跑進去,大吼著,“哥哥!!!吃飯了!!!”


    她將麵具摘了,隨手一丟,而後去洗手洗臉。


    沈晏修幫著阿娘擺碗筷,杏娘抬頭看著女兒的臉:


    哪哪兒都好,就是黑眼圈太重。


    跟熬了半個月沒睡似的。


    杏娘伸手拂過她的下眼周,“夏日裏天天出去曬,養了這麽久,還沒白回來。”


    也不是眼圈太重,實在是成日不見光的臉,太白嫩。


    “沒事噠、沒事噠,再過兩天就白回來了。”


    “白兩天,便又到夏日,又曬回去了。”


    “那我可以不戴麵具,我把我整張臉都曬黑。”二丫眨巴著眼睛看著自己阿娘,“行不行?”


    “你別問我,問你哥哥。”


    “哥哥~”二丫將手扮作花葉,捧著自己的臉,朝哥哥瘋狂眨眼,“哥哥~”


    “不行!”


    沈晏修伸手敲了妹妹腦袋,“我妹妹長得這麽好看,被壞人惦記上怎麽辦?”


    “我很厲害的!”


    二丫跑去將紅纓槍拿來,當場比劃一段,“看!”


    “不看!”這事兒沒得商量,沈晏修道,“麵具和出門,你自己挑。”


    “哥哥~”


    沈晏修將飯碗放到她跟前,“嗯?”一聲,二丫肩膀一落,“嗯!”一聲,偃旗息鼓。


    “成日成日戴著麵具,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醜的不能見人!”


    二丫將湯汁澆在米飯上,還舀了兩勺辣椒,一邊吃飯一邊嘟囔,忽而抬頭看向阿娘。


    “阿娘!”


    “怎麽了?”


    “你以前不會是江洋大盜吧?”


    二丫臉上還沾著飯粒,將小腦袋湊過來,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你犯了大罪,怕被人發現,所以不敢真麵目示人,對不對?”


    杏娘咽了口飯,“胡說八道。”


    沈晏修是知道真相的,他伸手將妹妹臉上的飯粒弄掉,“這小腦袋瓜裏,成日想些什麽呢?”


    “我妹妹貌若天仙,若不戴麵具,被人惦記上了,可怎麽辦?”


    “這有什麽關係?”


    二丫放下碗筷,跑去將自己紅纓槍拿過來,當場在阿娘和哥哥麵前秀了一段。


    小小的人兒,將那槍舞得盤花掠影、密不透風。


    “行了行了,過來吃飯!”


    “我現在可厲害了!三個吳大也打不過我!不信我明天我……”


    “你住嘴!”杏娘瞧著她明天就要扛著她的槍出去,找個大人打一架,“坐過來吃飯!敢無緣無故與人打架,我扒了你的皮!”


    “哥哥去學塾都不用不戴麵具,為什麽我要戴?”


    “哥哥不戴麵具,那臉上不是成日掛著一條疤嗎?”


    “那我也可以!”


    “不可以!”


    二丫氣得臉頰鼓鼓的。


    沈晏修瞧著妹妹扒飯都沒力氣了,出言哄道:“古往今來,真正的大俠,都是戴著麵具的,懲奸除惡、匡扶正義,來無蹤、去無影。”


    “真的?”


    “哥哥的話,你也不信了?”


    二丫點頭又搖頭,“我相信哥哥。”


    她想了想,退一步道:“那我以後在院子裏,能不能不戴麵具?”


    “妹妹,你知道吳大來自哪裏嗎?”


    二丫搖搖頭。


    “你知道雙玉父母是誰嗎?”


    二丫想了想,“死了。”


    “你知道銀花、金花她們來的時候,為什麽奄奄一息?誰將她們傷得那麽重?”


    “阿娘說不能問那麽多。”二丫認真道,“哥哥要是想知道,我明天可以問一問。”


    “那她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你知道嗎?”


    二丫張嘴,又閉上,搖頭。


    “所以啊,我的好妹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麵具,你就當為了保護我和阿娘,可以嗎?”


    “我懂了~”


    二丫又放下碗筷,雙手一抱,朝杏娘深鞠一躬,小手碰到腳背,真誠道:


    “女兒方才多有冒犯,還請阿娘見諒。”


    杏娘展顏,亦真誠回道:“阿娘原諒你了——趕緊吃飯,再不吃,這魚便要結凍了。”


    “結凍也好吃,我最喜歡吃魚凍了。”


    吃完飯,兄妹倆將剩飯和魚骨拌飯喂狗,而後蹲在水井旁邊洗碗。


    “哥哥。”


    “嗯?”


    “我記得阿爹說過,有一把名劍,叫什麽影,你知道嗎?”


    “影?”沈晏修稍加思忖,“你是說上古名劍,承影劍?”


    “啊~~~對對對~就是它。”


    “怎麽了?”


    “新來的小孩說自己叫墨影,我瞧著不像是假名字,但他不喜歡,連姓都不……”


    沈晏修手一頓,“你說他叫什麽?”


    “墨影,他說他就是你桌上那個黑漆漆的墨……”


    縱然永州與京城相隔千萬裏,兩地諸多事情不通,讀書人卻不可能不知道,墨姓乃大夏皇族之姓。


    眼下並非大戰亂時期,這麽大點的小孩被抓丁進軍營的可能性很小。


    若非如此,便有可能是某位大將之子,隨同駐軍。


    但若是大將之子,又怎會被欺負呢?


    丟了這麽久也沒人找,難不成是……


    “哥哥,你聽我在說話嗎?”


    “啊?你說什麽?”沈晏修回過神來。


    “他說他以後就是我的人了,我的人怎麽能是不該存在的阿無呢?我要給他起個新名字!”


    二丫以為哥哥在想他的聖賢書,也不生氣,“就叫承影好不好?”


    “上古神劍,百兵之君!”她一手拿了一根筷子,舞了兩招,而後定勢,一字一頓道,“墨、承、影!”


    “墨……”


    聽說新皇登基之路血腥,他莫不是哪位王爺家的血脈,被皇帝遠送邊關來了?


    若如此,這倒是個麻煩。


    沈晏修停了許久,“承影……”


    “嗯!哥哥覺得如何?”


    “哥哥覺得都好。”沈晏修有些不放心,“我瞧著他好像也識字,他若是想讀書,你可以讓他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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