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往事翻湧。


    林惠茹的兄長殺了沈晏修,天不忍見,林家幾兄弟去赴宴,回來路上,遭遇山體滑坡,幾輛馬車全都被泥沙覆蓋。


    無人生還。


    林老夫人受不住打擊,吐了口老血,很快魂歸西天,林侯爺也落下病根,從此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得虧是小兒子新婚去了嶽丈家,否則林家那時候便斷子絕孫了。


    嗯,老天爺便是如此。


    一直站在沈雁歸這邊。


    沈雁歸見了丹珠,告訴她懲罰暗影衛的時候,注意輕重,莫要誤了後麵的大事。


    守備軍大將陳啟幾番掙紮,最終還是決定追隨蔡相,就在他下定決心的第二日,朝中四品以上官員收到一封密信。


    有人邀請他們去落霞山楓林苑,品美酒、賞秋景。


    沒有落款,還特別聲明,莫要外傳。


    部分朝臣收到信,陸續趕來蔡府。


    蔡崇也是見信才知這事,“十之八九,王妃所為。”


    “王妃?”兵部侍郎吳止道,“我上次去梅園,特意帶了名鼻息靈敏的大夫,讓他扮作小廝,隨我一同去見她,大夫說王妃用了大量止血藥,傷得不輕啊。”


    “很明顯,那娘們近來應當是身子好了些,聽到風聲,有意拉攏咱們呢。”


    “王妃實在太看得起自己,也低估了咱們對相爺的忠心。”


    “去嗎?”韓楊問。


    “去啊,為何不去?咱們堂堂把持男兒,還能怕她?”


    韓楊擔憂道:“會不會有詐?”


    “詐?”鴻臚寺華大人,即華杉兒的父親,笑道,“諸位有所不知,那落霞山楓林苑,曾是不才名下所有,因著景色極美,被長公主殿下收了去,並入梅園。”


    “那地方可謂一目了然,她想要藏人。”


    華大人搖頭,“沒有可能。”


    一目了然,意味著情況不對,他們可以直接不進去。


    無法藏人,便是她失去埋伏行凶的可能。


    眾人放聲大笑。


    “就算能藏人又如何?在場諸位,都是朝中各部重臣,她還敢將咱們一次性殺了?”


    “就是,若要當個光杆王,她在落霞山落草就是,何必這般麻煩?”


    朝中重臣一次性出事,莫說影響惡劣,整個朝堂都要癱瘓,但凡腦子正常點,都幹不出來這事兒。


    韓楊為人謹慎,他看向蔡崇,“相爺以為呢?”


    蔡崇眉頭深鎖,沒有回答,而是問道:“程若穀呢?”


    “那個老匹夫嘴巴緊得很,不過他那個女兒,這段時間正好在我兵部,是個機靈的姑娘,不過嫩了些,嘴上沒個把門的,收到邀請帖便恨不得昭告天下,說王妃請她去落霞山賞景。”


    “沒有落款,她怎知是王妃邀請?”


    “她說她認得字跡,我也讓人瞧了她的請帖,與我的一字不差。”


    蔡崇手指有規律地落在桌麵上,發出噠噠聲。


    “她不過就是個女子,相爺何必如此畏懼?”


    能輕易殺了自己二十名死士的女子,可不是尋常人。


    不過蔡崇也不覺得沈雁歸敢將這麽多人,一次性全殺掉。


    他再讀請帖:持請帖上山,想必入內須得搜身。


    “為防萬一,諸位將自己的貼身小廝換成武衛,想法子藏武器。”


    韓楊:“相爺思慮周全。”


    吳止:“說不準這也是我們的機會。”


    反殺之機。


    赴約前一日,蔡崇單獨召見了守備軍大將陳啟。


    “明日陳將軍就不要上山了,在山下策應,若有意外,吳侍郎會放信號,將軍再帶兵上山圍剿,一不做二不休。”


    陳啟抱拳,“相爺放心,末將定不辱命!”


    “若是情況不妙,你以自保為主。”


    “屬下明白!”


    深秋的夜,天幕無星無月,燈籠的微光,被濃墨層層包裹。


    馬車從相府側門出來,行出二三裏。


    燈籠搖搖晃晃,被夜風熄滅,車輪聲止,陳啟問道:“怎麽了?”


    “回大人,燈籠滅了,馬上就好。”


    半盞茶的功夫,燈籠再明、馬車複行。


    天亮,陽光才出來,墨承影已經躺在銀杏林中。


    他的目光一錯不錯盯著落霞山。


    “小叔叔別擔心,小嬸嬸智勇雙全、文武兼備,不會有事的。”


    臨安跪坐在旁邊,神色淡定拿起銀筷去夾糕點。


    那方方正正的點心,就是夾不起來。


    連小叔叔這樣淡定的人都不淡定,她怎麽可能淡定得起來呢。


    臨安默默放下筷箸。


    “我家王妃最厲害了,一定會平安歸來。”


    今日隻有青霜隨侍在側,她嘴上說得驕傲堅定,給王爺添茶的時候,熱水澆了他一手,生將墨承影的目光從落霞山澆了回來。


    墨承影靜靜看著她。


    “王王王王爺,奴奴奴婢不是有心的。”


    破山究竟看上這個蠢丫頭什麽?


    墨承影甩了甩手上的水。


    今日楓林苑注定血戰,他原也想跟過去的,可哄了卿卿好幾日,軟硬兼施,她就是不答應。


    朝臣對他太熟悉了。


    莫說易服戴麵具,便是易容也沒用。


    哪怕一個眼神,那些朝臣立刻就能嗅到死亡的氣息,覺出不對勁。


    墨承影心如明鏡,隻能以大局為重。


    ??落霞山楓林苑。


    朝臣著常服前來赴約,半山腰有兩名侍衛守著,隻查收了請帖,一人攜一名小廝入內,並未查隨身之物。


    吳止笑著同身邊的人道:“瞧瞧,這點戒心都沒有,相爺還是高估了她呀。”


    “諸位大人有禮。”


    程怡謹從院子裏出來,遠遠便在抱拳,“王妃已經在茶廬等候諸位。”


    她彎腰伸手,“諸位大人這邊請——”


    進院數十步可見一屋宇,正門大開,明紙糊窗,屋內透亮。


    王妃端坐主位,其身後跪坐一名護衛,除此之外,那一目了然的屋舍中,再無其他。


    朝臣帶著小廝放心入內。


    “砰!”


    最後一個人的腳剛邁進去,程怡謹便從外將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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