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墨承影笑著瞥了一眼,“天下第一女將軍就給了這麽一把刀?實在小氣。”


    刀確實算不得什麽好刀。


    無論是刀身還是刀柄,用材、還是鍛造之法,都沒什麽特別之處。


    沈雁歸左右翻看,覺得有些奇怪,“桑妞可不是個小氣的人,但她為何會送圓圓這樣一把尋常的小刀呢?”


    見麵禮不是非送不可的。


    丫鬟們正忙著布置晚膳,殿中人影往來。


    “若是東西本身不貴重,便是這東西的意義很貴重。”


    墨承影生了興致,將刀拿過去,“春之約?春之約……”


    一把有意義的刀。


    一定要送給圓圓。


    定然是跟圓圓有關係。


    她初次與圓圓相見,能跟圓圓有什麽關係?


    墨承影大腦高速運轉,他猜到一種可能,一種和兄長有關的可能。


    “卿卿,你瞧這字跡,會不會有些熟悉?”


    經自家夫君這樣一問,沈雁歸瞧著已經被磨損的三個字,“好像……好像哥哥的字跡?”


    “你懷疑這是哥哥送給她的?”


    墨承影點頭,“十有八九!”


    “哥哥怎麽會送她刀?”


    “投其所好。”


    “哦?”沈雁歸眉頭深鎖,“桑妞和我哥哥?一個打家劫舍的女土匪、一個心向正義的男菩薩,這怎麽可能?”


    沈雁歸想想自家哥哥那沉穩內斂、溫文爾雅的模樣,跟豪放不羈的桑妞,那完全不是一路人。


    “你是不知道,桑妞以前特別嫌棄我哥哥,說他優柔寡斷、婆婆媽媽,身子還弱,禁不起她三拳兩腳。”


    “而且桑妞的性格,她若喜歡哥哥,必定直接給他搶到山上當壓寨夫君,她又不是沒搶過?”


    沈雁歸左思右想,搖頭,堅定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人呢,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總會覺得自己不夠好。”


    “你這是沒有憑證的瞎猜。”


    沈雁歸還是不信。


    “憑證?”墨承影看著短刀,“一把不值錢的短刀,能貼身帶這麽多年,還不夠嗎?”


    沈雁歸不說話了。


    “越是像桑將軍這樣的人,遇到真愛,越難說出口,何況,兄長是秀才,一官一匪,天塹之隔。”


    “好像有些道理。”


    沈雁歸摸著刀,“桑妞是少數幾個,知道我和哥哥真容的人,我們那時候常在一起,你說,哥哥對桑妞,是喜歡、還是討厭?”


    “喜歡。”


    墨承影說得十分肯定。


    “為何?”


    墨承影手指點了點刀柄,“春之約。”


    “這能說明什麽?”沈雁歸不懂,“他們相約在春季?”


    “你知道秦晉之好當始終,是個什麽字?”


    沈雁歸想了想,“春?”


    “對!”


    墨承影在沈雁歸手心寫下“秦晉”二字,道:


    “春之約,秦晉之約,乃姻緣之約,這怕是兄長給咱們這位天下第一的女將軍的定情信物呢。”


    沈雁歸眉頭揚起,哦了一聲,又疑惑道:


    “你方才說桑妞喜歡哥哥,這若是哥哥給她的定情信物,她知道哥哥喜歡她,還不得連夜成我嫂嫂,怎可能……”


    “秀才遇上兵,咱們這位天下第一的女將軍,沒看懂啊。”


    墨承影將刀塞回沈雁歸手中,“用膳用膳。”


    沈雁歸瞧著手心的刀。


    若猜測屬實,這有情人竟生生錯過了。


    用過晚膳,沈雁歸和墨承影去了浴房,丫鬟們陪著兩位小殿下在殿中玩耍。


    椒房殿的浴房也是新修的,三丈見方,可以隨時加熱。


    冬日裏泡多久都不怕冷著。


    此刻池中熱水已備,整個浴房中熱氣氤氳。


    燭塔燃燒照明,偏僻處開了兩扇小窗透氣。


    層層朱簾經風,自帶媚態,池上白霧嫋嫋,人身隱隱。


    熱湯撞著石壁有拍擊聲。


    流水越池。


    托盤微微浮起,前後左右小範圍移動,盤中的杯盤碗盞難站穩,它碰它、它撞它,間歇而有規律。


    隨著流水增多,托盤浮動幅度增大。


    金燦燦的高腳雙耳盞倒下,滿杯醇釀自高處墜落,與地麵的流水融為一體。


    托盤重心失衡,嘩啦啦,瓷盤先一步落地。


    一隻白皙的手及時出水,抓住那朱漆的邊緣,一點點將托盤拽了回來。


    窗外的風大了些,沈雁歸仰頭瞧著簾幕,隻覺晃得人眼睛疼。


    “有些渴了。”


    她臉上不知是霧氣凝結還是汗水,說話的嗓音有些啞。


    墨承影摸到金壺,素酒懸空落到他口中,她嫌棄側臉,被他捏著臉頰抓回來。


    半壺酒渡完,他貼著她的唇問道:


    “臣妾如此謝恩,陛下可還滿意?”


    沈雁歸記不得時辰了,隻曉得殿中的蠟燭換了一次。


    “朕心甚悅。”


    她的手指摸著他的下頜,捏著他的下巴親了一下。


    再回到主殿時,沈雁歸還以為兩個孩子已經睡了,誰知沈圓圓赤著腳跑到她跟前,眉眼耷拉著道歉。


    “姐姐,我錯了。”


    “怎麽了?”


    “我不小心把你的錦盒弄壞了?”


    “錦盒?”


    沈雁歸看了眼墨承影,“什麽錦盒?”


    孟冬、秋綏上前來請罪,“王爺王妃恕罪,是奴婢有錯,不關小郡主的事。”


    “到底怎麽了?”


    沈雁歸伸手要去抱沈圓圓,被墨承影搶先一步,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牽著夫人往裏走。


    “沒事兒,告訴姐夫,發生了什麽?”


    青霜將錦盒抱回來,細細擦洗一番,便將這個“石頭墩子”放在地板上,便去浴房那邊伺候。


    兩個孩子對那丹漆描金的盒子充滿好奇,東摳摳、西摸摸。


    孟冬和秋綏瞧著精致華麗,以為是王妃的妝奩盒之類,隻注意著不傷著兩個小殿下,也沒阻止。


    誰知道兩位小殿下人小手小力氣不小,不知道怎麽就把盒子的提手給拽下來了。


    “提手?”


    墨承影和沈雁歸先前還都沒有發現這木頭墩子有提手。


    沈圓圓攤開小手,掌心有一枚銅錢大小的小木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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