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高懸,時光流轉,自午時至黃昏,已過去整整半日光陰。靖江帝特意再次差遣人手將盛產的盛世薯贈予眾學士,然而在這汙水彌漫、惡臭撲鼻的環境中,眾人皆無心品嚐這原本象征著豐收與富饒的食物。一來是胸中積鬱的憤慨之情難以平息,二來那水麵之上時而漂浮起枝條殘葉、剩菜敗肴以及蟲骸之物,景象實屬不堪入目,更何談入口咀嚼?雖然腹中早已空空如也,但相較於忍饑挨餓,他們寧願選擇忍受這份饑餓帶來的不適。


    待到夜幕低垂,月色朦朧,為防不測之事發生,眾位學士身邊都停放了幾輛馬車,每輛車頂都插上了熊熊燃燒的火炬,宛如暗夜中的指路明燈。車內各有一人輪番值守,以防在疲憊交加之際不慎跌落水中。這些馬車猶如一座座移動的壁壘,守護著每個學士心中的尊嚴與希望,它們靜靜地矗立在汙水環繞的大地上,映照出一幅深沉而又悲壯的畫麵。


    夜風呼嘯,火炬跳躍的火光在黑夜裏搖曳,映亮了學士們因焦慮和擔憂而顯得更加深邃的眼眸。他們在等待,等待一個可能到來的轉機,或是黎明的到來,無論是何種結果,他們都決定堅守於此,用自己的堅持與信念,對抗這世間的汙濁與苦難。而那些守候在馬車內的身影,則像是一個個無聲的誓言,訴說著他們的堅韌與執著,盡管身處困厄之中,但他們依然秉持著對知識與正義的追求,即使是在這滿目瘡痍的環境中,也不曾放棄一絲一毫的尊嚴與理想。


    彼時,夜幕低垂,月色晦暗如墨,李德賢借著這漫天的夜色掩護,率其麾下環保部屬悄然行動。一行十餘人,各提碩大木桶,步履匆匆穿行於街巷之間。這些人平日裏習慣了在黑暗中勞作,因此對這般深夜行走的環境早已熟絡自如,即便無光,也能穩健疾行。


    李德賢一馬當先,領頭引路,身影在夜色中若隱若現,仿佛一隻在黑夜中穿梭的幽靈。隨著他們漸行漸近,前方儀門之地已依稀可見零星火光,他遂止住步伐。隻見他從容自若地從懷中取出一方白巾,徐徐展開,舉之空中。微風輕拂而過,那方巾猶如一道蒼白的月影,在夜風中飄颻不定,隨後又緩緩落回他手中。收回方巾後,李德賢轉身向身後眾人沉聲言道:“諸位無需疑慮,此處正是我等目標所在,無誤矣。”


    張隊長立於側旁,麵露困惑之色,微微向前一步,問道:“兄長,此刻正值夤夜時分,我等手提泔水潛行至此,究竟所為何事?”聞聽此問,李德賢嘴角勾起一抹深不可測的笑意,嘿然而答:“具體事宜無需多慮,隻管跟隨本座行事,將桶中之物悉數潑出,順風施為,務必確保方向無誤。”


    繼而又補充道:“待桶空力盡,爾等即可散去,各自歸家安寢。今夜之事,隻需照做便是,其餘皆不必掛心。”話語間,那股子沉穩且不容置疑的氣息彌漫開來,仿佛夜色中的一股寒流,讓人不寒而栗卻又無法抗拒。眾人心知肚明,李德賢此舉必有深意,於是默默點頭應允,繼續跟隨前行,準備執行那神秘莫測的任務。


    回想起彼時情景,靖江帝目光如炬,掃視著座下群臣,接著道:“就在不久之前,這位你們口中的‘小人’,還在憂慮你們能否飽食,竭盡全力維護大家的生命所需。反觀你們,卻欲借機將林小風置於死地,以滿足一時之私憤。試問,這豈是君子所應行之道?”


    目睹此景,學士們終於按捺不住心頭的憤慨,他們的忍耐已達極限,異口同聲地指責道:“林小風!你昨晚是不是故意在這水中傾倒泔水,才使得我們遭受如此不堪之苦?”話語間充滿了質問與控訴,每一個字都像是利箭般直刺向林小風的心頭。而林小風對此會如何回應?他的心中又隱藏著怎樣的算計與考量?


    此時,朝堂之上一片靜默,靖江帝的話語如刀刻般直刺人心,每一字一句都清晰地敲擊在眾臣心頭。他們麵麵相覷,似乎首次意識到自己對於“親賢臣、遠小人”的理解竟如此偏頗,以至於險些冤枉了一顆赤誠忠肝。


    “已悉數拔除,而且都是沒有毒性的蛇。”那位隊員答道,言語間透露出一種執行任務時的果斷與堅決。


    眾學士聞聽林小風之言,雖各自心中對其阿諛奉承的嘴臉嗤之以鼻,然而表麵卻是一派冷若冰霜,不動聲色。靖江帝唇角微微一勾,那抹笑意中藏著幾絲玩味與深思,他默然轉身,踏上車廂門檻,心中暗自琢磨:這小子倒是口齒伶俐,此事倒不如私下裏再細細商議。


    “你說這是幻覺,可我亦嗅到了那若有若無的菜香,莫非真是餓得厲害至極所生出來的錯覺?”湯天穀皺著眉頭,眼中流露出疑惑與無奈。


    麵對眾人的慍色,林小風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他不緊不慢地轉身回到車廂內,從暗格中取出一個精致的托盤,上麵擺放著熱氣騰騰的燒雞、飽滿圓潤的盛世薯,還有一壺散發著醇香的烈酒。他毫不客氣地扯下一隻肥碩的雞腿,大口咀嚼品嚐起來,待啃完之後,隨手將骨頭拋入了汙濁的水中。接著,他又開始剝食那枚盛世薯,一片片薯皮如同秋葉般紛紛落入水麵,蕩起一圈圈漣漪。


    他打量著身邊的同僚,目光流轉,發現那些曾經挺拔如鬆的身形此刻竟顯得如此萎靡不振,猶如秋後的落葉般無力。林小風的眼神深邃而銳利,仿佛要穿透表麵的平靜探究內裏的波瀾。李德賢向來心思細膩,一眼便看穿了林小風內心的揣測,但他並未言語,隻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含蓄而深沉的笑容,那笑容中包含了無盡的智慧與從容,似乎在暗示這一切背後隱藏著更深層次的故事。


    湯天穀的雙手緊緊地抓著衣角,仿佛想要從這布料中汲取對抗恐懼的力量,他厲聲嘶吼,聲音在山穀間回蕩,充滿了無盡的絕望與悲憤。在他身旁,同僚們早已被那突如其來的蛇嚇得魂飛魄散,其中一人驚恐之下失足跌入了冰冷的水中。“李兄!不要拉住我!快放手!”這一聲尖叫如利刃劃破夜空,緊接著便是咕嚕嚕的水聲不絕於耳,“來人啊!救命啊!”


    此刻,蔡鷹揚立於岸邊,麵色蒼白得如同月光下的霜雪,他的心猶如死灰一般沉寂,口中低聲呢喃:“李一豪誤我……”然而,在這生死攸關的一刹那,即使確實因李一豪的失誤而陷入困境,又能如何?世間之事,往往難以預料,一旦已然走到這般田地,便隻能選擇硬起脖頸、挺直胸膛,即便前方是萬丈深淵,也絕不低頭,唯有以無比堅韌的決心去麵對和挑戰命運的殘酷安排。


    張隊長聞聽此事,喉頭微動,隨即以一種低沉且有力的嗓音悄然傳令。一眾隊員聞令即動,齊刷刷地向渾濁不堪的水中傾倒那一桶桶泔水,那動作猶如執行一場無聲的儀式,激起一片片油膩與殘渣交織的漣漪。


    林小風穩坐車外,雙腿盤結如磐石,他低垂眼簾,默默俯瞰著周遭的眾人。學士們盡管心有不甘,卻一個個昂首挺胸,目光如炬地與他對視,仿佛一場無形的較量在悄然進行。


    突然,一陣“he~tui!”之聲響起,一口濃稠的唾沫猶如一顆流星劃破夜空,徑直墜入汙水之中。林小風這一舉動,如同火上澆油,瞬間點燃了學士們的怒火,他們憤怒的眼神中滿是責難與不滿,然而礙於皇帝仍在車廂之內,無法當麵發作,隻能以無聲的目光向林小風傳遞著警示和譴責。


    群臣聞此言,個個麵露愧色,他們低頭審視著手中的盛世薯,仿佛在這塊樸實無華的食物上看到了林小風的堅韌與付出。靖江帝的一番話語,如同一麵鏡子,映照出他們在權力與道德抉擇中的搖擺與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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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學士在水中苦苦支撐,困頓不堪,個個疲憊至極,眼簾低垂,仿佛隨時都可能沉入夢鄉。然而,無人敢真個閉目小憩,生怕一不小心栽進渾濁的水裏,不僅顏麵掃地,更是尊嚴盡失。他們浸泡於冰冷的水中,體力早已消耗殆盡,加上夜風刺骨,寒意直透骨髓,越發令人難熬。此時,有人腹中鼓脹,急需解決生理之需,卻也隻能無奈選擇在水中默默解決,唯一慶幸的是水中的浮力減輕了他們因長時間跪拜而劇痛的膝蓋。然,腹中饑餓如狼,那種痛苦更甚於體膚之苦。


    “不對勁啊!”有人憤慨道,“白日裏這裏還清澈無礙,必是宵小之輩趁夜黑傾倒泔水,此等敗類當誅,一個不留!”話音未落,一片應和之聲響起,眾人皆因這不堪入鼻的惡臭而麵露痛苦扭曲之色,更有甚者忍不住彎腰嘔吐,即使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衣,也無法抵擋那從水中彌漫開來的惡心氣味。


    靖江帝並未立即回應,而是反問一句,語氣中帶有一絲調侃與無奈:“不然還能如何?留在這裏觀看群臣長跪不起麽?”林小風見狀,迅速抓住機會進一步陳詞進諫:“微臣已預先構思了一計,或許能促使諸位大人回心轉意,盡快解決當前困境。靳臨坊環境混亂、條件艱苦,陛下在此處恐難以得到安寧休息,不如早日結束這場紛爭,早些返回宮中,以便專心處理國事。且陛下平日政務繁重,身心俱疲,實在不宜繼續困於此地受苦。”


    他望著那些扭曲的臉龐和蜷縮的身影,心中的哀痛如同巨石壓胸,卻無從發泄。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每一處細節都烙印著生活的艱辛與無奈,在絕望邊緣搖擺不定,麵對殘酷現實隻能選擇以最原始的方式表達內心的悲憤與抗爭。這場突如其來的集體嘔吐事件,不僅昭示了環境的惡劣,更揭示了人性在極端環境下所展現出的脆弱與堅韌並存的複雜麵貌。


    靖江帝立身而起,其身影在朝堂的光影中顯得尤為巍峨,他的聲音猶如雷霆,滾滾震動著整個殿堂:“諸位愛卿,請聽朕言,今日眾議紛紛,皆倡言朕當疏遠林小風。然爾等可知,此刻手中這盛世薯,正是林小風為我朝群臣之福祉而奮力爭取所得。先前他猶心係眾人,擔憂諸卿腹中空乏,特地懇請朕多備食物以充饑腸。”


    林小風凝神沉思,眸光中閃爍著深邃的智慧之光,他徐徐起身,麵對靖江帝,那雙眸子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堅定而明亮。他緩聲道:“陛下,臣竊以為應將薯食多賜予諸位同僚,畢竟一枚薯食恐難填飽經曆水中晝夜煎熬的肚腸。凡人之軀,實難抵禦如此惡劣境遇,故臣揣測,每人若能食得三枚薯食,則可稍解饑困,且不至於過量導致腹脹。”言辭間,既顯其心思細膩,又不失關切之情。


    “兄長,那些死鼠和蛇是否也要投入水中?”一名隊員低聲詢問,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德賢眼見此景,不由得眉頭緊蹙,迅速避開那汙穢之氣,一邊挪步遠離,一邊用手捏住鼻翼,嘴角掛著一抹譏誚的哂笑:“這些家夥狡猾得很,竟然膽敢與我以及老林較量高低!既然他們意圖替李一豪鳴不平,那就讓他們嚐嚐這特別準備的‘夜宵’!”他的聲音雖輕,卻在寂靜的夜晚中回蕩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力量。


    湯天穀身邊的一位學士,臉色蒼白,悄然貼近他的耳畔低語:“湯兄,我恐怕是難以支撐了,此刻腹中空洞如深淵,饑餓感已經讓我產生了奇妙的幻覺。”他的話語仿佛從幹涸的喉嚨擠出,字句間帶著一絲顫抖,“我似乎能聞到陣陣菜香,那分明就是西湖醋魚的味道……”這番話還未說完,湯天穀也不禁緊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共鳴道:“原來你也有同樣的感覺,早知如此,我應當多吃上兩份盛世薯,或許還能多挺一陣。”


    “看看老夫,年歲比你們誰都要長,且身患風濕頑疾,尚能與爾等一同忍受這水中的煎熬!”蔡鷹揚邊說邊緊咬牙關,臉上刻滿堅毅。“我們已經在水中浸泡了一整日,身體疼痛難以言表,但比起朝廷的清明與公正,這點痛楚又算得了什麽?”聽到這些話語,原本萎靡不振的眾人,如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喚醒,盡管身軀疲倦,眼神卻漸漸明亮起來,微弱的精神火焰重新燃起。


    終於,在這無盡的白晝煎熬之中,有人再也無法忍受身心交瘁之苦,意誌如同砂礫被風化般消磨殆盡。那泔水散發出的惡臭與汙水混為一體,肆意彌漫在空氣中,最終觸及到了一個臨界點,有個人再也無法抑製住胃中的翻騰,口邊溢出了穢物。這一聲嘔吐仿佛是打破平靜湖麵的第一顆石子,迅速引發了一場更為惡劣的情勢,穢物如瘟疫般迅疾擴散至四周。


    學士們聽聞此言,麵色各異,手中緊握著那枚來自林小風的盛世薯,心中五味雜陳。他們難以置信,平日裏那個言語犀利、行事果決的林小風,竟會有這般體貼入微的善舉。腹中饑餓猶如野獸般撕咬,糾結不過瞬息之間,終究抵擋不住食物的誘惑,紛紛將手中的盛世薯放入口中,咀嚼吞咽之際,心中暗自思量:既然已破戒嚐了一口,何不再多吃一口?畢竟此刻,饑餓感正如潮水般洶湧澎湃。


    周圍的一切都在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凝固,隻有河水在月色下泛起的波紋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發生的驚心動魄。侍衛們的身影在水中時隱時現,每一次下沉又浮起都像是對生命執著的詠歎。湯天穀的眼眸裏滿是對未知危險的恐懼,但更多的則是對生存本能的堅決捍衛,他咬緊牙關,任憑汗水與淚水交織滑落,身體繃緊如弓弦,隨時準備迎接可能到來的第二次衝擊。


    此時,積水雖已退至眾人的膝下,但濕氣依舊濃重,一內侍應聲而出,自馬車中穩步走下,手中捧著熱氣騰騰、散發著誘人香氣的烤盛世薯。他小心翼翼地涉水前行,將這份暖意傳遞到群臣之中,逐一發放。


    守衛們察覺到異樣,驚慌失措地走出隊伍探查究竟,當他們看到眼前慘不忍睹的畫麵時,無不愕然失色,臉上的肌肉因驚恐而緊繃。蔡鷹揚此時正站在馬車之上,他麵色蒼白得如同一張毫無血色的宣紙,眼前的景象讓他痛心疾首,內心深處痛苦地自問:自己究竟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才遭受到如此非人的折磨!


    蔡鷹揚目睹此景,內心焦急萬分,他深知眾人以死諫的決心在此堅守,若僅一日便如此頹唐,那未免太過軟弱無力。一旦在皇帝麵前屈服,日後又如何能在朝堂之上立足?於是他強打精神,用略帶嘶啞卻又堅定有力的聲音高呼:“諸位同僚,振作起來!倘若我們這般意誌消沉下去,即便陛下尚未回應我們的請求,我們也已自取敗局!”


    “蛇啊!這水中怎會有蛇!”蔡鷹揚驚恐萬狀,哀聲尖叫,倉促間將手中之蛇奮力擲出。未曾想這一擲力道過猛,那蛇竟如一道黑影直衝人群而去,緊接著便是一陣慘叫和撲通落水之聲響起。蛇的身影頻繁閃現,眾人無從判斷是否為同一條蛇作祟,個個麵露惶恐,手腳無措,雖心中懼怕至極,卻又不敢輕易離水而立。究其原因,馬車之上尚有靖江帝的貼身護衛嚴密監視,以防任何可能危及陛下安全的意外發生。


    麵對這慘淡的景象,眾人彼此相望,心中默默安慰:既然每個人都已失去了顏麵,那麽就等於沒有人在失顏。而在場的護衛們目睹此情此景,亦是目不忍視,內心深處不禁暗自思量:即便是身陷戰場,麵臨生死抉擇,也不至於如此惡心到令人難以忍受的地步!這場麵,不僅讓學士們心寒,也讓那些原本冷酷無情的鐵血衛士為之動容。


    然而,靖江帝與林小風等人並未察覺到這股異常的低迷氛圍,畢竟他們剛剛經曆了一段水中的煎熬。為了表達對先祖的虔誠和對國事的憂慮,他們於湖心亭前長跪一日一夜,身體雖疲乏不堪、精氣神幾近耗竭,卻也認為這是常情使然,不足為奇。但當馬車在儀門前停穩,眾人下得馬來,那一張張蒼白的臉龐映入眼簾,尤其發絲淩亂散落,失卻了往日的整潔與威嚴,不禁讓林小風心中湧起一絲疑雲。


    旁觀者們目睹此景,心中防線瞬間崩潰,強烈的惡心感如同海浪般席卷而來,他們也隨之紛紛作嘔,天地間仿佛為之顛倒,人間變為煉獄。在這百二十人中,竟有一半以上的人相繼開始嘔吐不止,場麵混亂而淒涼。


    夜色深沉,月光微弱如殘燭。未及眾人細思其境,水下卻陡生異變,一股莫名的悸動自手底襲來,仿佛有物在暗中悄然拱弄。蔡鷹揚本能地一把握住,入手之物滑膩且難以名狀,他眯眼湊近細看,不料此一看,魂魄幾乎離體而去,一條蛇赫然現於眼前,口銜一隻死鼠反複撕咬。


    靖江帝繼續厲聲道:“諸卿應當明鑒,所謂小人與君子,並非全憑輿論定論,更在於其行何事、為何人。林小風雖有微詞,但他能在關鍵時刻顧念同僚,體恤民生,此乃真性情也,實乃國之良才。”言語間,他緊握雙拳,力透指尖,仿佛要借此動作向眾人傳遞那股不平之氣。


    德賢目睹這一幕,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那笑容背後似藏著無數個未盡的故事。他背手而立,悠然轉身,步履徐徐,在月色下的石板路上漸行漸遠,隻留下一陣陣空靈的回響在夜風中搖曳。


    林小風察言觀色,深知此刻不能讓靖江帝的心緒冷卻下來,於是急令身邊的馬車靠近靖江帝的禦駕,他探出半個身子,聲音中帶著關切和急切:“陛下是否打算立刻返回宮中?”


    林小風眼見眾人終於開始進食,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淡淡的滿足和寬慰之情,嘴角勾勒出一抹溫暖的笑意:“如此方可見我等持久戰力。體力不支,又如何能長久支撐這重任於肩的國事耶?”


    林小風見狀,卻隻是淡然一笑,他挺直身軀,提高了嗓音,話語中透出一股沉穩與從容:“陛下過譽了,世人或對我誹謗、侮辱、輕視、厭惡,我隻求忍耐、包容、順應、承受。諸位大人如何看待於我,並非我所特別關注之事,然而,若因我的緣故而影響到對陛下的忠誠效力,我必將深感愧疚,無地自容。”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在寂靜的夜色下回蕩,仿佛每一字每一句都帶著無法忽視的力量,深深烙印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靖江帝捋須沉思,目光深邃如淵,內心深處湧動著波瀾:若能以林小風之才智與膽識替代王公公,或許不失為一樁美事。他那雙銳利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黑夜的迷霧,望向遠方,思緒在權衡取舍間遊走不定。而林小風見靖江帝陷入沉思不語,又再次詢問:“陛下對此有何高見?”靖江帝從思索中回過神來,微微頜首,聲音低沉有力:“甚好!朕便依卿所言,靜待君之良策施展。”


    四下侍衛見狀,皆知事態已至千鈞一發之際,雖然心中萬分不願麵對如此險境,卻仍毅然決然地縱身躍入了濁浪翻滾的河水中,他們奮力向掙紮求生的同僚遊去,試圖將他們從死神手中奪回。


    靖江帝麵容冷峻,眉宇間透出帝王的威嚴與決斷,他環顧四周,那群仍沉浸在痛苦與疲憊中的學士們,徐徐開口道:“諸位卿家,此刻是否已有所醒悟?是選擇繼續跪於此地以表決心,抑或是隨朕一同返回皇宮呢?”言罷,目光落在了蔡鷹揚身上。隻見蔡鷹揚麵頰蒼白如紙,嘴唇裂開,聲音顫抖卻堅定無比地回應:“陛下,若我等之請未能得到您的恩準,臣等寧願死而不退!”靖江帝聞此言,麵上並無波瀾,內心深處卻冷笑一聲:“即便你們全部在此喪命又有何妨?朕難道會因此而缺乏可用之人嗎?爾等這些舞文弄墨之士,竟自視甚高,真以為天下無人可替代你們不成?”其話語間,彌漫著對這群學士虛偽麵孔的嘲諷與對自身權威的絕對自信。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恐慌與不安,學士們的眼神在火把搖曳的光影中閃爍不定,既有對未知危險的恐懼,又有對自身尊嚴掃地的羞愧。此時此刻,他們似乎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由命運擺布,再無半分文人雅士的從容與風度。而林小風則站在一旁,臉上掛著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之中,唯有他知曉這場鬧劇背後的真正意圖。


    ···············································


    次日黎明,天邊泛起淡淡的魚肚白,早朝的儀式在宮城深處緩緩落幕。靖江帝,在晨光熹微中結束了冗長的議政,攜林小風等一眾臣僚,再度駕乘馬車踏上了皇宮石板鋪就的大道,朝著儀門的方向徐徐前行。此刻,眾人精神狀態已然頹靡至極,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仿佛一夜之間被抽離了所有的活力與生機。


    隨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緊接著,其他學士們也紛紛察覺到水下有微弱卻持續不斷的衝擊波,仿佛某種不祥之兆悄然逼近。果不其然,頃刻之間,大量泔水如同潰堤洪流般湧來,瞬間淹沒了一大片區域。水麵之上,蛋花、爛菜葉以及油花漂浮交織,惡臭熏天,直逼人心,讓人欲嘔不能,難以忍受。此情此景,使人永生難忘,眾人心中恐慌至極,終於按捺不住地大聲嘶喊:“真是見鬼了!這水裏怎會有如此多的剩菜剩飯?”


    於是,在這片刻的靜默之中,林小風開始反思,他們在水中虔誠祈禱的背後,是否還有更為複雜的世態炎涼與人性糾葛?而靖江帝看似泰然處之的表情之下,又掩藏著怎樣的帝王心術與權謀算計?這些疑問如同一團亂麻,在他的腦海中交織纏繞,等待著在未來的時日裏一一揭曉。


    靖江帝聞此言,原本平靜的臉龐泛起微微波瀾,眼神中的讚賞之意如潮水般湧現,對林小風的見解更加認同與欽佩。盡管林小風言語犀利,常以直言不諱的方式直麵問題,然而此刻,靖江帝卻看出他骨子裏那份深深的仁慈與善良。這份真誠與關懷,正是陽曲百姓對其心悅誠服、信賴有加的根本所在,猶如陽光穿透烏雲,照亮了每一個在苦難中掙紮的心靈。


    眾學士原本萎靡的精神,在盛世薯那特有的醇厚香味中逐漸蘇醒,他們的眼神開始煥發出熠熠生機,仿佛這香甜的食物化作了一股無形的力量,正悄然填充他們的身心疲憊。此刻無人再有推辭之意,皆默默接過了那還帶著餘溫的烤薯,低首細嚼慢咽,每一口都仿佛品味著世間難得的珍饈。


    整個場麵混亂不堪,哀嚎與咒罵聲四起,一時間,靖江帝眼前的百官群臣,竟成了浸泡在泔水中的絕望囚徒,他們的尊嚴、體麵與希望,在這一池汙穢中被無情地撕裂、踐踏,直至化為烏有。而林小風則靜立一旁,臉上並無絲毫憐憫,眼中閃爍著冷靜而堅定的光芒,似乎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眾人聽到此處,心頭的疑慮頓消,再無絲毫猶豫。他們各自用力,將事先預備好的死鼠與被拔去毒牙的蛇奮力拋擲入河中,形成一道又一道黑暗中的弧線,落入水麵後便消失於波紋之下。


    李德賢的笑容仿佛一把無形的鑰匙,欲開啟這場無聲較量背後的謎團。林小風見狀,內心更是五味雜陳,他知道,這一夜一日的長跪不僅僅考驗的是他們的體力,更是一場關乎信仰與忠誠、權力與人心的博弈。太陽逐漸攀升高空,金黃的陽光灑落在眾人身上,卻無法驅散籠罩在心頭的陰霾,反而映襯出他們身心疲憊的現實。


    林小風聞聽此言,眉頭微皺,如同疾風拂過湖麵,掀起了一陣漣漪。他側目看向質問者,反問道:“泔水何解?”言語間帶著一絲疑惑與冷峻。蔡鷹揚審視著林小風的神情,察覺其並非偽裝,遂閉上雙目,選擇靜觀其變,不再參與這場無謂的紛爭。


    帝朗聲而笑,其音洪亮且悠長,仿佛穿透了清晨的薄霧,直抵人心:“妙哉!諸位皆為我朝鐵骨錚錚之士,麵對逆境而不屈,朕內心深感欣慰與嘉許!”言語間,他威嚴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臣子,隨即下令左右侍從:“速速取來那盛世薯,以供我眾愛卿果腹。他們個個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材,焉能因一時饑餓而損其身?”


    正當眾人在渾水中痛苦煎熬,恍若置身煉獄之際,忽聞一聲驚呼自人群中傳出。一人於無意間觸及手底異物,未及思索,便迅速探入水中將其撈出。隻見火光之下,他手中緊握之物赫然是一根沾附著幾絲麵條的魚骨,其狀令人毛骨悚然。此人臉色瞬間慘綠如鬼魅,慌忙將那魚骨拋向空中,任其跌落回汙水之中。


    德賢眼神銳利地回應:“投!當然要投!不過那死鼠扔得盡量遠些,至於蛇嘛,牙齒都拔幹淨了嗎?”


    隨著話題的深入,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向了腳下的汙水,那汙水表麵泛起層層泡沫,映照著月色下疲憊而又困惑的臉龐。汙水裏混雜著世間百味,如同他們此刻內心的五味雜陳,而那縈繞在鼻尖揮之不去的菜香幻象,仿佛是對他們饑餓肉體的一種諷刺,更是一種對生活困境的真實寫照。


    與此同時,那些尚未涉水的人們,包括蔡鷹揚在內,都被眼前的場景深深震撼。他們的臉上顯現出複雜的情感,既有對身處險境者的同情,也有對自己命運多舛的無奈歎息。每個人的心頭都在問自己,如果換成自己處在同樣的情境之中,是否也能像那位奮不顧身的侍衛一樣,毫不猶豫地投入水中救人?


    直至夜色深沉,萬籟俱寂,眾人在曆經了漫長而痛苦的折磨後,方逐漸恢複些許氣力。水流依舊不息地衝刷著這片汙濁之地,那曾經漫溢的泔水如殘兵敗將般悄然退去,漸行漸遠。然而此刻,眾人的麵色卻如同剛剛失去至親般蒼白無力,每一道目光都寫滿了哀傷與絕望。一人不慎跌入水中,隨之而來的是更多人被波及,他們身上的衣物緊緊裹挾著蛋花、菜絲、油漬等各種不堪入目的汙穢。


    即使那些幸免於浸水之苦的人,也無法逃脫汙水濺身的命運,他們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身體,卻依然無處藏身。更有甚者,因心中那份對清白和體麵最後的執著,竟然以汙水洗麵,試圖洗淨臉上的泔水,可悲的是,這份掙紮在現實中顯得如此無力,往日的尊嚴與顏麵頃刻間蕩然無存。


    林小風聽聞此言,心中欣喜之餘,臉上卻流露出一種深藏不露的淡然,轉身退回自己的馬車,口中發出一番感慨:“此乃陛下對微臣的信任無疑,非尋常日複一日繕寫奏章所能輕易贏得。”他的心海翻騰不已,如同暗夜中的燭火般明亮,盤算著即將上演的好戲如何能夠將這群隻看眼前利益、勢利至極的學士們逐個擊破。靳臨坊本就是一塊多災多難之地,無論是居住其中還是往來通勤,都充滿了艱辛困苦。此刻,那些學士們已將每人分得的三個薯食吃得幹幹淨淨,饑餓感依然噬咬著他們的意誌,仿佛映射出他們內心的空洞與無奈。


    周圍的人群聽聞此言,紛紛加入了對話。一位老者插嘴道:“我也聞到了,隻是這菜香紛亂複雜,似真似假。”另一位青年附和著,表情痛苦地撫著胸口:“對啊!這味道像是越來越濃烈了,甚至讓我感到有些惡心反胃。”又有一人疑慮重重地問:“難道連幻覺也會受這汙水的影響麽?”


    然而,其餘學士並未因此罷休,他們目光如炬,話語尖銳如刀:“休得裝模作樣!昨夜傾倒泔水之人定是你無疑!我們一定要揭穿你的真麵目!”林小風的目光不動聲色地飄向李德賢,心底已然洞悉其中原委。這小子倒是學得快,這是他預先準備好的一出戲碼?林小風覺得這樣的手段過於稚嫩,但無論如何,這個黑鍋他是斷然不能背的。


    於是,林小風麵色平靜地對眾人回應道:“爾等切莫信口開河!倘若此事真是出自本官之手,豈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本官對待你們並無任何苛刻之處,反倒是你們屢次挑釁在先。這些食物皆是陛下所賜,你們有何理由懷疑並加害於我?”林小風這一番話猶如晴空霹靂,擲地有聲,使得原本嘈雜的現場頓時陷入了沉寂。確實,如果真是林小風所為,他的手法絕不會這般粗糙可查。加之他們剛剛品嚐過盛世薯,腹中飽暖,便暫時擱下了心中的猜忌與怨恨。


    時光如梭,儀門前原本的平靜在一瞬間被打破。伴隨著水麵下湧起的一串氣泡,林小風嘴角勾勒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裏的陽光,穿透了清晨的薄霧,直射人心。李德賢亦是忍不住用手捂住嘴邊,強忍著笑意,眼中的狡黠猶如夜空中閃爍的星辰。(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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