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病人是個中年男子,症狀是牙痛,痛得要生要死那種,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這是一種很常見的病症,不過李回春為了穩妥起見,還是仔細地把了脈,再讓他張開嘴看了看。


    “盧先生,你這是肺熱引起的火氣旺盛,從而導致牙根腫痛,吃兩副清熱去火的藥物即可。”


    “錯!”李回春話剛說完,項溪就大聲道,“什麽火氣重?他分明是因為被小鬼纏身陰氣太盛,要是不立即驅邪治療,滿嘴牙齒三天內就會全部掉光!”


    這回連一旁的扶風,都實在聽不下去了。


    夫人,您瞎掰扯也得有點譜,別什麽事都往小鬼頭上推!


    那小鬼跟您又沒仇是吧。


    “唉,胡言亂語,胡說八道!”李回春這回覺得自己絕對不會錯,“這樣的症狀,老夫沒見過一千也有八百,即便是眼瞎了也絕不會錯的。”


    “所以你是庸醫啊。”


    李回春:……


    不是,這瘋婆子平時就這麽氣人嗎?


    難道就沒人來管管她?


    “盧先生,”李回春問道,“您自己選吧,是讓老夫為你開方子抓藥,還是聽這瘋婆子的,讓她給你驅邪治病。”


    盧先生雖然沒那麽怕死,但他怕痛啊。


    正常吃藥,怎麽也得兩三天才能好,這期間他得遭多少的罪?


    倒不如讓這項瘋子試試,萬一就像剛才的戚夫人一樣,馬上就好起來了呢?


    “項姑娘,還請你幫幫忙。”


    李回春見狀,臉都煞白煞白的。


    一個個的,平時一口一個李老大夫,一口一個醫術高明、妙手回春,結果現在翻臉不認人了是吧?


    行行行,就讓這瘋婆子給你治,看她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天靈靈地靈靈,太祖爺爺快顯靈!”


    項溪隨意地念了幾句,將剩下的水倒了一半給盧先生。


    “一口悶。”


    盧先生也不遲疑,連口就把水喝了下去。


    手裏的碗都還沒放下來,他的眼睛就亮了。


    “不疼了!”他用手指用力戳了戳臉頰,萬分驚喜地道,“真的一點都不疼了!”


    眾人緊緊看著他的臉,明明剛才還腫得老高,可現在竟然在快速消腫,不過十幾息的時間,就完全恢複了原樣!


    “不會吧,真的這麽厲害?”


    “神仙的仙藥,怕也不過如此吧?”


    “莫非真像瘋婆子說的那樣,他不是什麽肺熱,而是被小鬼纏身?”


    ……


    眾人紛紛的議論聲中,李回春整個人都石化了,宛如一尊雕塑。


    他行醫一輩子,真的沒見過這麽厲害的手法啊!


    當真是,一點都不合常理!!!


    “老頭,”項溪冷聲道,“現在我可是要砸你回春堂的招牌了。”


    李回春的臉一陣煞白,他的弟子和醫館的幫工,也全都麵色緊張地圍了過來,大有想砸招牌,就從我們屍體上踩過去的架勢。


    “你……”李回春半天後回過神,道,“你到底要如何?”


    “你覺得呢?”項溪似笑非笑地問。


    “我不知道。”李回春道,“老夫與你無冤無仇,甚至都不知你名姓,實在想不出你有何理由回來針對老夫。”


    “你不認識我很正常。”項溪說著,一把將扶風拽了過來,“但你應該認識他吧。”


    李回春抬頭一看,隻覺眼前這位後生長得溫文儒雅,眉宇間靈氣閃動,並且有那麽些麵熟,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到底是誰。


    “這不是沈同知家的二公子嗎?”


    “別亂說,他早就被趕出家了,現在是劉家那個傻子秀才的書童。”


    ……


    沈家的二公子?


    李回春猛然想起來了,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慘白,一雙老手都止不住地發抖。


    當年那事,終究是被人知道了嗎?


    “老頭,”項溪冷聲道,“現在我給你兩條路。一是承認自己是庸醫,讓我砸了你的招牌。二是老實告訴他,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


    “我隻數到三!一、二……”


    “別,我說,我說就是了!”


    回春堂是李回春一輩子的心血,他怎麽舍得眼睜睜被人毀掉。


    “不過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兩位進屋細說。”


    跟著李回春,項溪和扶風來到一間無人的空屋。


    到現在,扶風心裏已經隱隱猜到,項溪到底要做什麽了。


    當年他爹和大哥做滴血認親,好像找的就是這個大夫,隻是當時他年齡還小,記不得太清,所以之前一直沒明白項夫人為何突然對著一個老大夫發難。


    現在,他都明白了!


    項夫人這麽做,都是為了讓他了解當年事情的真相啊!


    “唉,當年老夫也是不得已啊。”


    “李老先生,”扶風趕緊問道,“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哥他到底是不是……”


    “不是,不是!”李回春道,“當年是你爹,也就是沈同知找到我,說想給你哥滴血認親。這本來是個小事,但他卻讓老夫作假。”


    “什麽?作假?”扶風大驚失色,道,“難道滴血認親不合,是假的?”


    “對。”李回春點點頭,很是無奈地道,“雖然作為大夫,老夫非常不齒做這種事,但他可是同知,隨便一句話就能讓我家破人亡,老夫也不得不從。”


    說完他一聲長歎,道:“這件事一直藏在老夫心裏,讓老夫良心不安,經常半夜夢裏驚醒。現在二公子你長大了,你爹也落了馬,這事老夫也終於能說了。”


    “他不是我爹。”扶風冷聲道。


    為了將鄒氏扶正,就用這種肮髒手段陷害自己的發妻,狠心趕走自己親生兒子,這種畜生都不如的東西,怎麽可能是他的爹?


    他寧願是石頭裏蹦出來的!


    雖然心裏憤怒不已,但扶風也長長鬆了口氣。


    因為現在他知道,娘真的不是那種人,她是清白的!


    “項夫人,”扶風對項溪深深鞠了一躬,由衷感謝道,“謝謝您幫我解開了壓在心裏多年的疑惑。”


    “都是一家人,還說什麽兩家話?”


    扶風微微一愣。


    是啊,他早就是少爺的書童,早就是劉家的人了。所以沈家的那些陳年舊事,就讓它隨風遠去吧。


    往後就安安心心地跟著少爺和夫人,等著與娘親與大哥團聚。


    ……


    三天後。


    一輛囚車在幾個官差的押送下,緩緩駛出了逸州府的北城門。


    囚車裏的沈寅麵容憔悴、頭發淩亂,與昔日的光鮮和高高在上相比,簡直判若雲泥。


    沈夫人也帶著一個小車隊,緊緊跟在囚車後,她也要與沈寅一起回京,還得動用娘家的關係保住沈寅。


    但剛出城門,她就看到一張足以讓她痛恨一輩子的臉。


    “瘋婆子!”沈夫人冷冷地道,“你來這裏,是來看我家笑話的嗎?”


    “喲,你當自己多大臉啊?本小姐可沒那個閑心。”項溪道,“不過是我家書童念舊,來跟沈大人道個別罷了。”


    沈寅一聽是扶風來了,不由大喜過望,老淚縱橫啊。


    終究還是他沈寅的兒子,打斷骨頭也連著筋,他終究還是念著他這個爹的!


    見他滿臉激動的樣子,項溪就覺得好笑。


    扶風來可不是父子情深來道別的,他是來誅心的!


    “鈺兒……”


    “沈大人,還請你注意言辭。”扶風冷聲道,“扶風與沈家,早就沒了任何關係。”


    “鈺兒,爹知道錯了。”沈寅道,“是爹對不起你,你不要怪爹……”


    “閉嘴!”扶風難得怒容滿麵,厲聲嗬斥道,“口口聲聲稱自己是爹,你不覺得臉紅?不覺得害臊?”


    “鈺兒,你……你這是怎麽了?”


    “我怎麽了?”扶風道,“我且問你,當年你為何要威逼李回春,讓他造假滴血認親,從而將我娘和大哥趕出家門?”


    沈寅渾身一震,麵容僵硬。


    他怎麽都沒想到,那麽多年前的事,竟然被翻了出來!


    “沈寅啊沈寅,你也是個讀書人,斷然不會不懂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不會不懂虎毒不食子道理!可是你呢?為了你的仕途,竟然拋妻棄子、忘恩負義、冷血無情!一輩子的書,你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天下讀書人的臉,都被你丟盡了!如今你還有什麽臉,還有什麽皮,在我麵前自稱為爹?你就是豬狗不如的禽獸!!!”


    扶風說完拂袖而去。


    這一生,他都不會再多看這人一眼。


    被自己的親生兒子一頓痛罵,沈寅如遭雷擊,直接癱坐在了囚車裏。


    他怎麽都想不通,他做的一切,隻不過是為了能當上更大的官,每一個當官的人,不都是這樣嗎?


    他又有什麽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殺手穿成瘋婆子,她瘋批到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萬千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萬千尋並收藏殺手穿成瘋婆子,她瘋批到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