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忐忑的心情,沈寅輕輕敲了敲迎春茶樓的後門,很快就有一個小二將他迎進,帶去了樓上一個包房內。


    見整個茶樓都是黑燈瞎火,似乎沒有別人,沈寅懸著的心放下來了一些。


    “侯大商來了嗎?”


    “大人請先坐,”小二道,“侯大商早就到了,不過他有些擔心,得先看看周圍動靜再來與大人相見。”


    見侯大商保密做得這麽好,沈寅就更放心了。


    畢竟商人向官員行賄,也是觸犯了大夏律例,一旦事發也是要吃官司的。


    早知道這種事這麽簡單容易,他甚至都有點後悔沒有早點踏出這一步,不然現在也不會為了區區兩萬兩銀子,差點被逼到山窮水盡。


    更不用看夫人和她娘家的臉色,在外麵被人羞辱,回家還得受窩囊氣。


    正這麽想著,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很快侯大商出現在微弱的燭光中。


    “侯大商……”


    “大人!”沒等沈寅一句話說完,侯大商突然就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人要的東西我帶來了,還望沈大人給草民一條活路吧!”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沈寅整個人都懵了。


    他什麽時候沒給侯大商活路了?


    這到底鬧的是哪一出?


    沒等他回過神,侯大商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大人,草民為了湊銀票,把庫裏的糧食全都賣了,還找人拆借了幾千兩,可即便這樣也隻有兩萬兩。剩餘的一萬兩,還請大人再寬限幾天,草民就算變賣家產也一定全數奉上!”


    砰——


    侯大商話剛說完,門就被人重重地踹開。


    沈寅一眼就看到臉色鐵青的陳知府,還有一眾同僚,全都整整齊齊地站在門外。


    這一刻他瞬間就明白了,他中計了!


    “陳大人!”沈寅幹脆利落地往地上一跪,“是他害我!是他害我啊!”


    “害你?就算是他害你,但你若沒有貪贓之心,他又怎能害得了你?”陳知府冷冷地道,“還是說,本官和錢都尉他們都聽錯,又或是與他勾結了?”


    “不是不是,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夠了!”陳知府一聲厲喝,又心痛萬分地道,“沈寅啊沈寅,本官向來都看重你,可你竟然做出這等貪贓枉法之事,實在讓本官痛心疾首!!!”


    “大人,我真是冤枉的啊……”


    “來人,”陳知府再也沒有理會沈寅的痛哭流涕,道,“將沈寅帶下去,收監下獄!”


    “是!”


    沈寅被幾個如狼似虎的衙役拖走,錢都尉幾人在一旁噤若寒蟬。


    看來陳知府今晚是動真怒了,一個正五品的同知,並且人家在京城還有後台,竟然說下獄就下獄,一絲絲的情麵都不留。


    陳知府道:“你們幾個先出去,我有話單獨問他。”


    眾人哪敢不從,趕緊快速退出門外,走得遠遠的。


    “侯大商。”


    “知府大人。”


    “替本官轉告項氏,她的這份大禮我收下了。”陳知府道,“給陛下送壽禮的事,本官會盡力去辦,但不敢保證一定能成。”


    說完陳知府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所有人的腳步聲離開了迎春茶樓,項溪這才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直到這時,侯大商才察覺到,自己竟然已是冷汗淋漓,兩腿發軟,連站都站不起來了,隻能哭喪著臉道:“項夫人,你可知我都快被嚇死了啊!”


    “怕什麽呀,”項溪道,“我說過你不會有事的。”


    侯大商心裏一聲苦笑,你說了能算嗎?


    但他也很奇怪,按理說他也是這件事情的參與者,就算是被沈寅威脅,也應該讓他去衙門問話。


    可陳知府卻沒這麽做,甚至連他的證詞都不要,直接就給沈寅定了罪。


    聯想到他臨走時說的那幾句話,侯大商突然想到某種可能:“項夫人,您是提前跟知府大人說好了嗎?”


    “沒有。”


    “那陳知府為何會……”


    “因為他是聰明人。”項溪道,“你以為官場是什麽地方?若是連這點眼力都沒有,他能當上逸州府的知府?”


    怕是早就被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雖說屬下官員索賄是醜事,但在他第一次索賄就被抓住,這就是知府明察秋毫,是大功一件。


    不但不會受到問責,還會受到嘉獎。


    但侯大商仍舊後怕不已。


    不過萬幸的是,他真的沒事,同時對項溪更加敬佩。


    連知府都算計在內,無論是眼力、定力、智謀、膽識……這是瘋婆子能做到的?


    在這天下,又有幾個人能比?


    誰以後再敢說項夫人是瘋婆子,他直接呸他一臉!


    “項夫人,”侯大商道,“還有什麽要我做的,您就盡管開口便是。”


    “沒什麽了,”項溪道,“往後你就好好做生意,我家釀酒的高粱及時供應就行。”


    “請項夫人放心,少了誰的高粱,也少不了您家的。”


    項溪點點頭,走出了迎春茶樓。


    外麵街上黑漆漆的,隔著老遠才有一個很微弱的燈籠,刺骨的寒風肆無忌憚地在街上刮著,宣告著冬至已經到來。


    冬至過後便是小寒、大寒,然後就是過年。


    不知不覺,她來到這個世界半年了,還沒有像這樣一個人在無人的街上遊蕩過,不免讓她心生懷念。


    小的時候,她曾多少次這樣一個人走在無人的街上。


    但不同的是,那時候的街上有路燈,有霓虹,有更多的惡意。


    現在沒有那些光彩斑斕,多的是內心的寧靜。


    ……


    第二天上午,沈寅下獄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逸州城。


    昨晚沈寅就沒回家,沈夫人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感,現在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整個人差點癱在地上。


    她後悔了。


    如果她把壓箱底的銀票拿出來,而不是慫恿沈寅去收別人的銀子,那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都是那個瘋婆子害的,都是她!”


    沈夫人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項溪碎屍萬段。


    可沈寅還在官位時她都拿項溪沒轍,現在更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借著娘家的麵子到處找人疏通,希望能把沈寅撈出來。


    但這事是陳知府親自辦理,誰敢幫她?


    最後她實在沒轍了,硬著頭皮來到了陳知府府上。


    “陳大人,還請看在我家老爺是初犯,從輕發落吧。”


    對於她,陳知府還算比較客氣,畢竟她京城的娘家有位三品大員。而沈寅是正五品,逸州府隻能初步審理,最終的判罰,得送回京城交由大理寺。


    所以陳知府如何描述沈寅的罪行,會直接影響大理寺的最終裁決。


    “沈夫人,本官也是念舊的人啊。”陳知府道,“所以你放心,本官在上報大理寺的卷宗上,自會多寫上幾句好話。”


    沈夫人心頭一喜:“多謝陳大人。”


    “不過想要沈寅輕判,隻是本官還不夠。”陳知府道,“你這邊,還需要多做點事情。”


    “請大人教妾身。”


    “官聲,是最重要的。”陳知府道,“沈寅的官聲向來不錯,但這次因為那三萬兩欠銀,弄得滿城風雨。所謂醜事傳千裏,這事怕是早就傳到了京城那些大人們的耳朵裏。”


    沈夫人懂了。


    那剩下的兩萬兩銀子,得給那瘋婆子。


    雖然她極不情願,但此時此刻,她也隻能咬牙應了下來。


    同時,又給項溪重重記上了一筆。


    等這事過去後,她定會好好地報這個仇!


    ……


    幾天後,沈寅索賄案已初步審理完成,三天後押送京城。


    在沈夫人的叮囑下,沈寅勉強承認了罪行,陳知府也兌現了承諾,如實上報沈寅的罪行外,又加了很多對他的褒揚。


    這樣大理寺在看過卷宗後,便會酌情考慮,加上沈氏娘家再幫幫忙,說不定能夠免去重刑,得一個自由的白身。


    剩餘的兩萬兩銀子,沈夫人已經讓人給了項溪,而她也會帶著全家上下,跟隨沈寅一起回京。


    但這些都不是項溪關心的。


    在她看來,這事到這裏還沒完呢。


    “扶風,”項溪對扶風招了招手,道,“走,我帶你去回春堂看病。”


    扶風嘴角一抽,他好好的,看什麽病?


    “夫人,扶風沒病。”


    “不。”項溪搖搖頭,很是認真地道,“你有病。”


    扶風心裏一聲輕歎。


    對於項夫人這種完全無跡可尋捉摸不透的言行,他也已經習慣了。


    夫人說他有病,那他就有病吧。


    看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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